薄老夫人表示伤心的不行,为怕一命呜呼,决意到京郊庄上去养病——听到这里,明兰忍不住吐槽:话说你都当了五十多年军嫂了,不是早麻木了么,伤心个毛呀伤心。
那年薄老帅染了厉害风寒,医都说凶险了,薄老夫人很镇定的拍拍丈夫被褥:“你先走一步,不用等我,我找得着你。”
薄老帅大怒,嘶吼着‘没良心的臭婆娘老就是不死’,一顿脾气发过,病倒好了。
——顾廷烨讲这故事时,居然一脸神往。
武官各个请奏援军上前阵,唯恐落于人后;官奏疏如雨,或有参奏几位大将轻忽失责,请皇帝重罚,或请调伤重的薄沈回京,徐徐再议;茶馆酒肆中也满是议论声,或骂沈张顾几位无能,或轻声议论当今用人不明,用兵草率——京城顿时陷入一种奇特的吵杂中。
明兰沉默不语。
接下来几日,身体倦怠的厉害,连逗儿顽都提不起劲儿来,只能坐着看娴姐儿耐心温柔的教小胖说话,蓉姐儿坐在一旁安静看着,眼中又是失落又是渴望。
这日醒来,小桃扶她慢慢坐起,翠微端着热气腾腾的铜盆进来,笑着打湿巾道:“今早我去瞧若眉了,神气好多了,哥儿又胖又结实,两个奶妈还不够吃呢。”
明兰艰难的撑着床沿站起来,披一件弹墨送花夹棉袄缓缓走到窗前,微开一线探手出去,手背上落了些细细的雨丝,夹着倒春寒的微风,沁凉沁凉的。
“今儿外头有些凉,夫人多穿些。”翠微绞干巾。
明兰嘟囔着:“我讨厌下雨天。”眼珠一转,厚着脸皮道,“性再睡会。”说着便挪动臃肿的身,胖企鹅般扭着外八字挨到床边去。
翠微好气又好笑,将湿热的巾覆到她手上:“夫人想多睡会儿也成,好歹先净面洗手,用些粥汤再睡。您不饿,肚里的小哥儿可要吃呢。”
明兰慢慢擦着手,交还巾,正想说‘今日想吃奶香饽饽’,绿枝忽从外头惶急慌忙的奔进来——“夫人,夫人,宫里来人了,说要宣夫人进宫呢!”
只听啪嗒一声,翠微手中的巾掉入盆中,溅出几朵小小的水花,落在猩红色的厚绒地毯上,染出点点暗沉如墨渍般的不详。
还是小桃最镇定,因她根本没反应过来这事有什么不妥。明兰沉声道:“给我更衣。”
绿枝凑上一步:“夫人,那外头……”
明兰定定神,先问:“宣的是明旨还是口谕?”
绿枝有些迷茫,侧头一想,立刻道:“应是口谕,因为廖嫂没叫摆香案。”顾府接旨或接赏赐多次,几个大丫鬟都清楚内中门道。
明兰已不见适才迷蒙慵懒,简洁明快道:“吩咐郝管事,招待众位天使到前厅吃茶暂等,就说我近日身不适,尚未起身,正梳洗穿衣呢。”
绿枝应声,正要出去,又被明兰叫回,只听她吩咐道:“你和夏荷几个眼神好,都到前头去认认,这回来宣旨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那几位女官宫人,还是小夏公公他们。”
绿枝机敏伶俐,觉出事情紧急,应声后忙飞奔出去。
明兰深吸一口气,直直站稳身,张开手臂让人服侍自己穿衣梳头;小桃费力的想往明兰脚上套鞋,翠微边系中衣带,边颤声道:“夫人都这个月份了,说不准下一刻就要生的,宫里怎偏偏这会儿宣您入宫呢?这要是有个什么不好……”难道把孩生在宫里?
她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难道是侯爷……”兵败要抄家?
明兰缓缓摇头:“先别自己吓唬自己。”
皇后此人,虽有种种不靠谱,但确是心地仁厚温良,上回因她怀着胖团,便主动免了她新年元月初一的入宫谢恩,若无要紧事,皇后断不会此时宣她入宫。
可若有什么要事,小沈氏也该事先透个风不是?
除非是要问罪。
可这种军国大事,皇后掺和什么,兵败抄家,一道旨意即可,又干嘛使宫廷仪仗来宣口谕;何况刘正杰那边半点消息也无。那么,除非是皇帝……
穿戴好诰命霞帔,小桃扶着明兰在镜前转了转,翠微小心翼翼的端出珠冠来,正想给明兰戴上,明兰轻轻一摆手:“这东西怪重的,你先端着罢。”
这时外头一阵鼓点般的跑步声,绿枝和夏荷气喘吁吁的奔进来:“郝管事已将天使们稳住了,我和夏荷两个隔着屏风细细看了。领头的是一位公公和一位女官,说是奉皇后的旨意,可他们和后头那些人,咱们一个都不认识!”
明兰紧锁眉头。这事情透着邪乎,皇后身边有头脸的女官和内宦她大多都认识。
崔妈妈从外头进来,低声道:“软轿备好了,夫人,您……”
见老妇满面忧心,明兰宽慰道:“妈妈别急,长这么大,你几曾见我吃过亏。”
崔妈妈略略宽心,便服侍明兰缓缓走出嘉禧居,丝坐上软轿,迎着凉凉的细雨,一行人往外院前厅走去,轻悄悄的绕过正堂大门,明兰下轿走侧道,扶着绿枝小桃从后头静静走入正厅,隔着十六架朱红槅扇,隐隐可见前头郝管事不住恭维那几位天使,劝茶水点心。
照绿枝说的,郝管事先前已塞了不少银两,是以才能这么稳当。
明兰凑近槅扇,透着格细细看了,从那方面大耳的宦官,到中年枯瘦的女官,甚至后头站的一排小宫人,的确没一个认识的——难道有人假传圣旨?
正苦思无果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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