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听起来不给他脸面,实际却给足了战争脸面。
在不得不做决定的关键时期,在无数要拿着人命拼杀的战场上,你商牟的官阶又算什么东西。
舒道:“为什么必须要当时做决定,因为我骑马在周边绕了几天几夜四处观察,我可以亲自在泥潭一般的道路上走一走,感受一下行军的难度和疲惫。更因为我可以去问车队的五百主,去问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士兵。我可以去听当时在场知道情境的各个年龄、楚国各地的将领的意见,听他们都说什么。为将,便是要做重大的选择,并做好承担结果的打算。那我便听取了意见,重新做了选择。我不一定做了最好的选择,但如果还按以前赶不上变化的计划走,我们必败无疑。”
商牟死死盯着她,她眼里更像是烧红了芯的热度逼出来,连商牟都觉得在她那份初生牛犊的热烈笃定前头,失了震慑力。
舒:“我知道这一大计是大君出谋划策,伏击地点更是其中关键不可随意更改,但这在能顺利进行面前,都不重要了。可我不能看着新郪被我们当做诱饵,却最后计划失败!而且我还对三个伏击地点的兵力进行了调整。”
商牟差点被她气得要砸东西:“你也太胆大妄为了吧!我是去让你监督,而不是让你去当大将!去指挥打仗!”
舒似乎早就不怕他了:“去监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能够顺利进行么。我只是认为,对于如今的暴雨与路况而言,第一波兵力一定要能够快速追击,以轻骑与车卒为主,再加上宋国国都被围的紧急状况在,路途难走,暴雨滂沱,后有追兵,他们必定会扔下辎重轻装简行。所以第二波兵力则多以步卒盾兵为主,做的就是磨,逼、困!因为紧急赶路,他们粮食不足,又疲惫,只要我们坚定的围困,他们就会不攻儿破。“
商牟很早就知道,这个孩子年岁不大,对于打仗的基础理论,十分扎实。
再加上她很谦虚讨喜,若再有当场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将和她一同商议,她一定能制定出合格可靠的计划来。
商牟:“那我猜,第三波兵力是分小队堵截各个小路,提防有特殊情况下,他们突破了第二次伏击。算是最后保险的做法了吧。……还可以。”
舒抬眼。
商牟:“你这个计划还可以。在场的军士将尉,都给你讲了细节上的问题了吧。”
舒点头:“嗯。他们确实经验比我丰富太多了,我学到了很多。如果我不去,他们就缺乏一个承担责任的人,如今我愿意承担一切罪罚,他们自然就会更配合我。”
商牟微微挑眉:“罪罚?你承担的起么?你就一条命。”
舒紧紧抿着嘴唇。
商牟:“你一个晋人,如今能对楚国将士的性命如此在乎,能对楚国的反击战役如此考量,我倒是以前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性格啊。”
舒半晌道:“我不是对楚国,我是对天底下所有的将士与百姓……在乎。”
商牟往后一仰:“你还是很在乎新郪被当做弃子一事。是,因为新郪的百姓将士如果撤走,宋国大军必定立刻感觉到不对,很有可能在我们两翼的军队深入宋国之前,就心中生疑,准备回撤。那才是计划要完全失败。而且楚国要和宋国正面战场厮杀,要死的人可远不止如今这样。”
舒其实是理解的。
她也知道,这年头运输粮草最主要的方式不是车马,而是人背,为了让宋国俘虏这些将士百姓做运输粮食的民兵,而不是杀了他们,他们焚烧了宋国一路过来的几处粮仓和大片庄稼地。这样宋国就不得不要大量的人从宋国境内运送粮食。
如果灭了宋国,至少在这一地域,可以少许多大小战役。
她知道的。
于是她也点了点头。
商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觉得她还小,怕她心里过不去那个坎。
不过那些二十多岁为将的人,谁不是十七八岁就成了军中的杀人高手。
商牟:“好,那现在只等我们明日进攻宋国的国都了。你也去歇一歇吧,这些天奔波过去,怕是你连好好睡一夜的时间都没有吧。再加上计划临时改变,估计你也急得不行。”
舒点了点头,起身想要站起来,身子却晃了晃,双膝跪在了地图上,人差点摔下去。
商牟连忙伸手拽了她后衣领一下,把整个都湿透了的舒拎起来了。她刚刚还跟他对着干的尖锐神色,一下子消失殆尽,整个人简直就像是绷到极致一下子松懈下来,连腿脚都站不稳了——
商牟:“喂——!狐舍予!”
舒耳边一阵蜂鸣,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舒再次醒来的时候,天甚至还没有亮,她浑身骨架好像都被拆了,无一处不同,倦的仿佛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好像是做了个短暂的噩梦,梦里却像是过去了好多天一般。她正躺在刚刚商牟坐着的木箱上,身上皮甲被脱了下来,佩剑也放在一边,商牟人不在,但地图已经被收起来,空场中间放着个铜火盆。
窗户似乎是因为关不严,被人用剑鞘卡在两头,强行给合死了,倒是昏暗干燥极了,可她身上还穿着湿透了的几层单衣,有些难受。
舒坐起身来,就听见一阵优哉游哉的脚步声上楼,商牟捧着一摞干净衣物出现在楼梯处。
他瞧见舒在那儿睁眼坐着,一吃惊:“你这才倒下去多久,我还以为你要睡个天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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