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儿山行宫到了,此时早有先头部队,已经布置了皇帝的宫帐。
中央的皇帝行营以枪立寨,每枪下又有黑毡伞,守卫的卫兵站在伞下,可避风雪。枪外又围绕了一圈小毡帐,每帐可住五名卫士,宿卫宫闱。不同的宫帐之间以毛毡相连,底下地基高出地面一尺多,可以行走。
皇帝到了吐儿山,早有南边各部族的首领于数日前到达,等皇帝到了以后,歇息得两日,就召集群臣。
有一大批南院的官员,以及各州之长,还有一些部落首领,都是头一次见到皇帝。众人心中情绪各异,但也只能上前一起朝拜。
谁都没有想到,一向残暴的穆宗竟死得这么突然离奇,而所有人都不重视的皇子贤异军突起,成为了皇帝。当看到高勋和女里忽然一跃成为新皇宠臣的时候,北南两边的大臣不是没有人在跌足悔叹自己居然没有提前识得潜龙的;而萧思温之女成为贵妃,更让后族其他两支也把主意打到了新皇的后宫去;而皇族宗室的心情,则就更复杂一些了。
皇帝刚刚被释放出来的三位叔叔耶律稍、耶律隆先和耶律道隐排在前面,叩拜呼喊声比别人更高些。人皇王当年存活下来的共有五子,除世宗外,其次为他的同母弟娄国,世宗死时,娄国尚掌一支兵马,后来穆宗为了安抚他,诱出察割让娄国手刃报仇,但却也存下了对娄国的疑忌,待得穆宗羽翼丰满,就借故杀死娄国。余下的三人,却是因为皆为庶出,只是被穆宗闲置或幽禁,倒还保得了性命。
这三人偷眼看去,但见这八方公用殿上,帐篷立柱上彩绘着漂亮的龙纹,穹庐内壁挂着锦绣,地上铺着黄布绣龙为地障。耶律贤居于其上,受着辽汉大臣的朝拜后,就宣了一道旨令,也不过是为作新皇继位,例行公事般封赏群臣与宗亲。
又封道隐为蜀王,隆先为平王,稍为吴王,喜隐为宋王,只没为宁王,敌烈为冀王。余下诸宗室亦依远近封赏,及领地军州等。
诸王谢恩以后皆退了出去,但各人心情各异,却是只有自己知道。
其中当数冀王耶律敌烈的心情最为复杂,当年祥古山之变,世宗身死,穆宗夺位,耶律敌烈在其中颇为出力。没想到穆宗继位之后,却重用罨撒葛,轻视于他,令他长年耿耿于怀。而今耶律贤继位,罨撒葛逃走,叫他又是快意,又是不安。快意的是罨撒葛在他面前嚣张了大半辈子,如今终于落得不如他了,说了可能没人相信,这种亲兄弟之间长年龃龉落下的隐恨,甚至比陌生人结怨还来得更深。但罨撒葛的逃离,也让他生怕耶律贤的怨恨和报复落到自己的身上来。相比穆宗对世宗的兄弟们杀的杀囚的囚,敌烈可万不想这种命运落到自己身上来。于是暗忖着如何好好奉承皇帝,让他消了对自己的报复之心,又令妻子伊勒兰想办法结交贵妃,探听消息。他正想着,这边一抬头,却见新封的宋王耶律喜隐从他前头走过,不禁心念一动,看着左右无人,就跟了上去。
喜隐刚才自随同众人一起接旨时就不高兴,没想到他父子又一次为他人作了嫁衣,世宗和穆宗两次抢了属于他父亲的皇位,而耶律贤抢了属于他的皇位。每一次机会都是如此难得,而每一次他父子都错过了。头一次的错过,让他的父亲一生抑郁,第二次的错过,让他父亲在他面前惨死;这第三次的错过,让他更是怒气难息,而他更不知道,下一次的机会会是什么时候?
不过幸而,他相信自己不用像他父亲那样等上几十年,耶律贤的身体太差,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在耶律贤死前,掌握住军队,最后的胜利,必然是属于他的。
怀着这样的心思,喜隐对于敌烈的奉承,也就从爱理不理,到竟是觉得“这小子还算有点眼光”到充满自信地认为天下大势,早已经在自己的掌握中,更坚定自己原来的设想。
他回到自己的帐子时,乌骨里靠在一旁软榻上,懒懒地执扇煽着风,侍女重九和瑰引坐在脚踏上,正在缝制小儿衣物。
见了喜隐大踏步走进来,乌骨里撑着肚子,缓缓起身笑道:“今日大朝,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喜隐道:“原也就没什么事,不过说些没用的废话,再封赏了一批人。”
乌骨里笑道:“哦,可封了你个什么王爵?”
喜隐一边喝着水,一边哼哼道:“宋王。”
乌骨里哦了一声:“倒也不坏。”
谁知道一句话又惹恼了喜隐,愤愤地:“什么不坏,岂有此理!我是什么人,敌烈员没道隐这些人,居然与我并列,明扆这无胆小儿!”
乌骨里诧异:“怎么好好的又骂起人来?”
喜隐冷笑:“什么好好的?他不过是占了第一个赶到黑山的机会才抢到这个位置,如今心虚,倒把隆先道隐这些没用的东西都封为王,那个只没也封王,哈哈哈,这个废物还能干什么?难道他以为封的王爵多,就能够保得住别人不起心思?无胆罢了!”想了想,又忿忿然起来:“他怎敢将我与他们相比?罨撒葛带走了国阿辇斡鲁朵,他置之不问,可对我呢?横帐房这一系如今我才是首领,述律兄弟夺走的宫帐难道不应该还给我?”
他越说越气,转身要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乌骨里见了他如此不由担心,忙叫了重九跟过去看看,免得喜隐又冲动惹事。等重九回来,说喜隐去了前帐,不过是喝了些酒,打一个奴隶罢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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