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完了福祉,仍是不见任何异象,两人于是起身,走到殿外去。
“现在只剩这个桃木符了。”顾茫拎起手中缀着金黄流苏的桃符,左顾右眄道,“这个该怎么用?”
“卖符的说庙后有棵树,挂在树上即可。”
他们拿着符,出了庙门走了个百来米,拐一个弯,见得一株古桃参天,翠盖巍峨,树身粗遒浑壮,七八个成年男子才能合抱过来,老树的大半躯干覆压在已经荒僻的老墙垣上,俨然是独木成林,盘根卧错。零星有几对打扮精致的青年男女们在它周围参拜,而后把手中写满了心意的桃木符挂在它较低的那些枝桠上。风一吹,流苏缠绵飘摆,成百上千的木符发出脆硬的碰撞声响,合着庙宇中悠远的烛火香气,一派虔诚庄严。
顾茫盯着那棵树许久,隐约感到一股藏匿着的邪气,他侧眸去看墨熄,果见墨熄也剑眉低压,正神情端肃地审夺着古木之身。
“你也感觉到了?”顾茫低声问他。
“难怪在庙里没什么古怪,原来是庙后面的树有蹊跷。”
墨熄匀将长的手指拂过粗糙的树疖,闭目聆神良久,缓缓睁开眼睛,摇了摇头。
“不是树妖。”
顾茫也伸出手判了判:“还真是,这股灵流不像是妖,倒像是……”
“是鬼。”
顾茫抬起眼睫端详着墨熄的俊脸,半晌笑道:“成啊,你一个新入门的小师弟,却不比学宫里的其他人差太多。”
墨熄没理这人,说道:“鬼魅白日不会显形,先它所愿悬符便好,晚上再看它动向。”说着从乾坤囊中取出笔墨,可是真当悬腕于桃符之上时,墨熄却又顿住了。
——他不知该写什么好。
这也不能苛责墨公子,墨府公子书房里只有术法谱录与文修经典这两种,别说那些春意绵绵的坊间话本了,就连与情爱相关的诗词他都没怎么读过。
顾茫倒是很善解人意,毛遂自荐道:“我来写罢?我不会乱来的。”
墨熄看了他一眼,看样子是在信任与不信任之间盘桓,然后他把狼毫与木符都递给了顾茫。事关伏魔,顾茫这次果然没有胡闹,他咬着笔杆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目光像蝴蝶羽翼一般闪闪烁烁地流过那成千上万只已经悬在古木上的桃符。
前人的心愿在斑驳阳光下轻盈摇曳,木牌与木牌碰撞的声音像是眷侣间情难自禁的喁喁私语,那些牌子上的字迹或新或旧,或拙朴或俊秀,一树尽是世间深情。
那些旧牌子上,有人兀自题下“鸾镜与花枝,此情谁得知”,有人提笔轻蘸“得成比目何辞死”……
但这些情意都太隆盛了,顾茫心知与墨熄玩闹可以,如若真的写下这般庄重的山盟海誓,却是不合适的。
于是顾茫想了想,最后只提笔写了四个字:
“愿常伴君。”
不算敷衍,不至于让邪灵觉得古怪,但瞧来也并不怎么深切,比起那些白首如新生世鸳盟要含蓄太多。
顾茫笑着抬头问墨熄:“这个怎么样?”
“你别这么敷衍啊,我写得好不好?”
“……”墨熄说,“我挂起来吧。”
“别动,稍等。”顾茫阻止他,“还要加一点东西。”
说罢有模有样地在桃木符的最边缘写下两个小字:“顾茫”。
“该你啦。”顾茫把笔和木符递给墨熄。
“……该我什么?”
顾茫睁大眼睛:“写名字啊,不然还能干什么。难道你还想加一句‘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或者加一句‘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这些诗句只叫墨熄听得直皱眉头,说道:“我什么都不加。”他收了笔墨,起身将桃木符找地方挂上。顾茫不干了,撵在他身后有些气恼地嚷道:
“兄弟,不带你这样的,怎么就成了我一个人?那我很亏好不好?不行你必须给我写一个,你不写我来写……墨熄!你给我站住!”
最后顾茫无奈地坐在几乎已和岩石一样的古木树根上,翻着白眼:“行行行,你挂你挂,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师兄肚里能撑船……哎哟!”
说完才知失言,忙别过脸噤声不语。
所幸墨熄正腰背挺直站在繁盛的树枝下,专心致志地往成堆的桃符间挂上他们俩的那块,并没有注意顾茫刚刚说了“师兄”二字,等他挂好了,确认绑的很严实,不会松动落下来,才转头问顾茫:“你说什么?”
顾茫咕哝道:“没啥。”
“许愿而已,何须署名,无论是神灵鬼怪都看得见许愿的人是谁。这些香客不是修士,不知道这一节,所以才在木牌上写自己的名字。”墨熄朝他走过来,垂眼看着他,“你学他们做什么。”
顾茫理直气壮道:“我觉得他们这样做比较庄重。我这是在认真忽悠老鬼,我有错吗?”
“……没有。”
“那不就好了。”顾茫起身,伸了个懒腰,踢了踢脚下的泥石子,“行啦,收工,找个客栈休息休息,晚上再看怎么样。”
这天晚上,他们投宿长生客栈,这小镇不算太富庶,大多数镇民终年不出远门,没见过世面,自个儿生活也不讲究,虽说这三四年因为土地庙求子赚了些外乡客的钱帛,但根上也不能改变什么。所以哪怕墨大公子要了客栈里最好的上房,其条件依旧不能令他和颜悦色。
“昨天在苏姑娘家,怎么没见你这么挑?”
“那是借宿。”
“之前睡在树下的时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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