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姑娘。”拓跋锋傻乎乎的声音从牛皮后传来,屏上现出一个女子,脑袋晃来晃去,拓跋锋力气一大,那“姑娘”胳膊掉了。
云起以手捶床,登时笑岔了气。
拓跋锋拣了“姑娘”胳膊,接不上,丢到一旁不管,又端起另一个小人,接着说:
“姑娘是个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家里很有钱,有一天,她爹宴请很多很多宾客……”
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从画屏上跑过去,拓跋锋把那堆看也看不出的玩意从左边推到右边,便算是“宾客”们打酱油过场,没了。
云起笑得眼角飙泪。
拓跋锋竖起一个小人,指了指,道:“这个才是正主儿。”
“姑娘的爹说,这个人会弹琴,弹得很好。请他抚一曲,这人便弹了首……忘了。”
“……”
云起嘴角抽搐,好奇道:“这些人都没名字么?你好歹给人取个名字……”
拓跋锋不答,放下皮影,取出怀中竹笛,煞有介事吹了起来。
笛声清越嘹亮,仿佛呼唤着什么,云起心内唏嘘,这二愣子给自己过个生辰也不容易,又说又奏的,心中颇为感动。
拓跋锋吹毕一曲,又持起皮影上俩小人——缺胳膊姑娘和那“抚琴男子”,道:“很好听。”
云起抹了把眼角笑出的泪,附和道:“对,真好听。”
拓跋锋低声道:“姑娘听完琴,便喜欢上这小子了……”
真是太俗烂了,太狗血了,云起心想。
拓跋锋的声音中却带着一股摄人的磁性,接续道:“小子当天晚上拿了几百两金子,来找姑娘……”
俩小人越靠越近,然后粘到一起,拓跋锋腾出一手,去拿别的竹签。
“……的侍婢。”
“?”云起莫名其妙。
拓跋锋拿着“侍婢”晃过去,认真道:“买通侍婢,让他见姑娘,说我们私奔吧。”
云起只觉得逻辑随着拓跋锋一起混乱了,相爱不会提亲么?好好的私奔干嘛?
“小子带着姑娘到了家里……”拓跋锋这才说出私奔的理由,道:“姑娘才发现小子家里穷得很,只有一把琴。”
云起同情地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不就和你一样么,嗨真是的。”
拓跋锋笑了起来,答道:“差不离。”
拓跋锋又缓缓道:
“才子说,我没权没势,家中一贫如洗,唯有对你,是一片真心……姑娘,你生气我骗你么?”
云起代那缺胳膊姑娘答道:“不生气。”
拓跋锋点了点头,代那男子道:“那咱俩就成亲了。”
接着,拓跋锋做了件很邪恶的事。
他将那缺胳膊姑娘平放,又将男子小人压在“姑娘”身上,抖了几下,把那“姑娘”的另一只胳膊也给抖掉了。
云起笑得直抽过去。
拓跋锋笑了笑,续道:“他们生活拮据,越来越穷,连饭也没得吃了,但还是每天恩恩爱爱在一起,从不吵架。”
“……直到姑娘饿得不行了……”
云起心想,姑娘简直就是个杯具,断胳膊掉腿儿的,饭也没得吃,跟着这小子,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姑娘就把小子的房子给卖了,俩人去开了个客栈,后来姑娘的爹知道了,拿了点钱来接济小俩口,日子就好起来了。”
“没了。”
云起笑道:“真有意思!”继而昧着良心拍了拍手,只觉这皮影戏实在乏味至极,换了个大舌头说都比拓跋锋效果好。
拓跋锋笑道:“还有呢,他俩的事儿没了,这还有别的。”把小人放到一旁,伸手去拿另外的竹签。
云起正要求他别再说了,忽见拓跋锋手指灵活一错,双手端起似乎是非常繁复的物件,于那灯屏上一抖,登时花团锦簇,五彩缤纷!
云起惊叹一声,道:“真漂亮!”
屏上俱是花羽,火红长尾一展,映得满房红彤彤的霎是烂漫,拓跋锋低声温柔地唱道: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那曲调正是先前拓跋锋所吹的笛曲,云起抽了口气,怔怔看着花屏上的皮影。
彩凤展开双翅,红羽纷扬,拖着长尾缓缓掠过,另一只金凰飞来,凤与凰彼此追逐,在灯屏上轻轻相触,又缓慢分开。
拓跋锋低沉的嗓音唱道: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云起跟着拓跋锋低唱道:“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拓跋锋放下两只凤凰,道:“好看么?”
云起仍沉浸在那段歌中,微笑道:“好看,才知道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凤求凰。”
拓跋锋想了想,道:“对,卖我皮影那人就说是凤求凰。”
拓跋锋收拾起皮影,道:“累得很了?师哥抱你。”
拓跋锋上榻来,云起一手摸着他的侧脸,另一手去解他衣领,笑道:“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拓跋锋半抱着云起,二人嘴唇抵在一处,呼吸交错,拓跋锋小声道:“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云起搂着拓跋锋的脖颈,那一夜是他最为渴望爱情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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