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权答道:“云游四海,随处为家。”
云起蹙眉道:“你怎么能走?当年靖难时,你与他……”
朱权一笑道:“我等他一夜,到现在还不来。他不来,便只好我走了。”
云起忍不住道:“定是忘了,我回宫一趟。”
朱权又问道:“你觉得他就算来了,会按照先前所言,将江山分我一半么?”
云起深深吸了口气,朱权又笑道:“本就没打算要他的江山,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如今想与他告个别,他也不来,倒生怕我讹他似的。”
“长江边你求大师兄帮你个忙,我办到了,如今轮到大师兄求你帮我个忙,愿还不愿?”
云起记起前事,便点了点头。
朱权又道:“办完事,明日你要跟我一起走不?”
云起一口回绝:“不了。”
云起小声道:“师哥要娶媳妇……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成婚那夜,我不能不在。”
朱权点头不语,把云起让进里间,亲手打开一个匣子:“这是瞒着他,从北平运来的。”
匣子内是一袭漆黑的锦缎。朱权让云起坐在镜前,侧过头端详他的脸。
云起明白了。
朱权取出个小盒,道:“这也是四嫂用过的,待会不可哭,莫花了胭脂。”
云起笑道:“不哭,过节怎能哭?”
朱权微笑点头,以小指揉开胭脂,淡淡抹在云起脸上,又拈着唇纸,让他抿住。
“你给你媳妇儿……也常这么描眉涂胭脂的?”云起揶揄道。
朱权看着云起的双眼,笑了笑,取过墨笔,扯着衣袖轻轻勾勒,唏嘘道:“你们姐弟都是美人。”
“待会知道该说什么不?”朱权又问道。
云起闭上双眼,白皙的脸上现出胭脂所染的淡红色,睫毛在灯光下映着一层朦胧的光影。
云起答道:“知道。”
云起看着镜中的自己,那眉,那眼,依稀便是徐雯的模样,他忍不住对镜笑道:“姐。”
朱权按着云起肩膀的手微微一紧,云起又道:“我不为天下人做什么事,只为他做这事。”
朱权问道:“为什么?”
云起淡淡道:“我姐死的那天,他与她刚吵完架,这结终究得想法子解开,不能压在他心上一辈子。”
云起上了淡妆,一头青丝如瀑,只以一根桂花玉簪挽着,全身漆黑锦服,衬得脖颈肌肤白皙似玉。
马车在皇宫后门停下。
“什么人!”
云起隔着车帘递出牌子,那巡查锦衣卫正是孙韬,孙韬笑道:“云哥儿?怎出出进进的……”说着掀开车帘便要往上钻,与云起打了个照面。
“鬼啊!!”
孙韬登时吓得屁滚尿流地爬下车去。
“是我!”云起哭笑不得骂道:“别瞎嚷嚷!”
孙韬心有余悸,看了云起一眼,又不禁直哆嗦,也不知是怕鬼还是怕徐雯,诧道:“你……云哥儿你这幅打扮……”
云起下车,捋起袖子一叉腰,摇头晃脑道:“像不?我去吓皇上。”
“鬼……鬼啊——!”
“妈呀——!鬼啊!”
“闭嘴闭嘴!是我!”云起斥道。
云起作温柔贤淑状一路走过御花园,沿路太监宫女一见之下,登时鬼哭狼嚎,也不知多少人被吓尿了裤裆。
“笑什么?”拓跋锋怀疑地看着孙韬。
孙韬背倚宣武门,环臂身前,兀自好笑,答道:“老跋怎上这处来了?”
拓跋锋反问道:“云起呢?找一晚上了,院里不见,宫里宫外都寻不着。”
孙韬揶揄道:“老跋你要成亲了?”
拓跋锋双眼一眯,孙韬登时打了个冷颤,只觉瞬间一股杀气袭来,哆嗦道:“云哥儿……嗯,在皇上那处,刚走不久,你现去还追得上。”
拓跋锋再不理会孙韬,大步匆匆追赶。
殿外两旁太监愣了神,云起比了个“嘘”的手势,交代道:“不用通传。”
他站在寝殿门口,沉思许久,心中想着要说的话,继而推开寝殿的大门,走了进去。
殿里没人,朱棣不知去了何处。
云起挠了挠头,站在落地铜镜前,端详自己,忽然见到镜中映出门口的拓跋锋。
殿外乌云蔽月,殿内空空荡荡,冷风穿堂而过。
数日来二人俱未曾说过话,云起看拓跋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八成是在宫内找了自己许久,遂叹了口气,转过身,要与拓跋锋说话。
拓跋锋呆呆看着云起,片刻后双膝一软,扑通跪下。
云起:“……”
拓跋锋哆嗦着全招了:“我……那个……大姐,娘,我真的……没打算娶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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