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和医生说什么?”爱塔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心和怀疑,“你真的不会走吧?”
“如果你希望我留下,那我就留下来,可怜的孩子。”
爱塔扑过去,猛地跪倒在他脚下,紧紧地搂住他的双腿,不停地吻他。思特里克兰德微笑地看着库特拉斯医生。
“你看,即便你尽力挣扎,还是会被他们紧紧抓住。不管他们是白种人,还是棕种人,你都无法从他们身边逃走。”
库特拉斯医生认为,面对这种情况他说多少安慰的话都无济于事了,便决定告辞。思特里克兰德拜托一个叫塔耐的男孩子把医生带回村子去。讲到这里,库特拉斯医生不再说话了。他思索了半天,最后开口说:
“你知道,我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当我往塔拉窝村走的时候,我忽然对他产生了一种敬佩的感情。他面对这种极其可怕的疾病,仍然能够满怀勇气,这很不容易。当我告别塔耐时,我和他说我会抽空给他送点药,应该会有助于他的病情。然而我也明白,思特里克兰德很可能不会服我的药,何况这种药即便他服了也不见得有多大效果。我委托他帮我转告爱塔,如果她需要我的帮助,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赶过去的。大自然如此残酷,竟然会让它的子民遇到这种事。当我坐上马车,想到我马上就要回到自己舒适的家了,而他却不知道还能活几天时,我的心情很沉重。”
我们沉默了很久。
“可是,爱塔一直没有叫我过去,”医生接着说,“恰巧,有一段时间我在别的地方,也没办法去那个地区,所以我不知道思特里克兰德的任何消息。我曾听人说过,爱塔为了买绘画用品来过两次帕皮提,不过我一直没有看见她。两年后,我才终于有机会去塔拉窝,这一次还是去给那个女酋长看病。我向当地人打听思特里克兰德的消息,但一无所获。就在这时,当地人都知道思特里克兰德得了麻风病的事。接着,人们陆续离开了那里。最开始是那个男孩子塔耐,没过多久,老太婆和她的孙女儿也一起走了。最后还留在这里的人只有思特里克兰德、爱塔以及他们的儿女了。没有人敢靠近他们的椰子园,因为他们很害怕这种疾病。你也清楚,在以前,一旦有人患了麻风病,就会被人们活活打死。不过,孩子们上山去玩耍的时候,有时会看到一个白人在这一带闲逛,他有一把长长的大红胡子。孩子们非常害怕他,一看见他就会吓得拔腿就跑。有时候,爱塔会在深夜时分来到村子里,叩响杂货店的门,把店员从熟睡中叫醒,然后购买一些东西。她之所以选择夜晚去村子,是因为担心白天去会遇到那些村民。她很清楚,村民对他们一家很害怕。有一回,爱塔在溪边洗衣服,看到有几个女人小心翼翼地朝她走了过来。她们从来没有这么靠近过椰子园。她们捡起几块石子,朝她扔了过去。发生这件事之后,村里的杂货商告诉爱塔一个消息:如果她以后再用那条溪的水,他们就会烧了她的房子。”
“这些浑蛋。”我气愤地说。
“我亲爱的先生,不要这么生气,人们的本性就是如此。因为人们无法消除心中的恐惧,所以才会变得残酷无情……我打定主意去看思特里克兰德。当我治好了女酋长的病,我需要一个识路的男孩子带我去他家,但是我找不到愿意为我带路的人。没办法,最终我只能一个人去了。”
库特拉斯医生走进了那个椰子园,一种不安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他走了一路,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忽然间,他打了一个激灵。他觉得空气中有一种看不见的阻力,正在阻止他向前走。椰子园里杂草丛生,到处都是凄凉破败的景象。椰子由于无人采摘,全都腐烂了。库特拉斯医生离这所房子越来越近,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最初他没有听见什么动静,还以为人都搬走了,不过他看见了爱塔。房子不远处有一个小棚子,爱塔正在棚子里煮东西。在她身边,一个小男孩正在闷头玩泥巴。爱塔听见有脚步声,便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医生,但她没有笑。
“我今天来到这里,是想看看思特里克兰德。”他说。
“我这就进去跟他说一声。”
爱塔转身走进屋子,库特拉斯医生紧随其后。不过,他还没进入房间,就看见爱塔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不要进去,于是他静静地等在门口。爱塔将房门打开,空气中传来一种腥甜的气味。医生对这种气味很熟悉,麻风病患者的住处常常会有这种难闻的气味。爱塔对思特里克兰德低声说了几句话,医生没有听清楚内容。思特里克兰德也小声回答了她,但是这声音和库特拉斯医生印象中的完全不像。这是一个非常沙哑、含混不清的声音。医生判断病人的声带已经被病菌侵袭了。没过多久,爱塔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不想见到你。你还是快点走吧。”
库特拉斯医生坚持要看看病人,可是却被同样固执的爱塔拦住了。库特拉斯医生很无奈。他思索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转身离开。他觉得,或许只有这样做才符合她的想法。
“我临走前还是想问一句,有什么事是我能效劳的?”他问。
“他需要油彩。你可以送一点儿过来。”说完,她补充了一句,“他只要这个。”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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