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十一淡淡的道,“不过,西凉军与青州军离得远,东胡军却离得近。偏偏威远侯在此刻遇刺,燃藜堂诸人争权,无暇也无力勤王。这才导致了帝都孤城无援,被戎人潜入城中焚烧辎重、攻破西门后兵败如山倒,直接沦陷。兴许大部分人认为,这是因为戎人的刺客早已预备妥当,只等帝都一被围困,立刻下手刺杀威远侯,好扰乱东胡军。可即使没有东胡军,区区二十万、攻城器械还不齐全的戎人又凭什么认为他们能够攻下我大魏帝都?!”
“我思来想去,戎人的这份信心,只可能从一个地方而来!那就是……东胡刘氏!”
沈藏锋沉声道:“若戎人劫掠帝都一番便抽身而去,即使没有证据,但这样推测也极有可能。毕竟威远侯与太尉不和已久,这次东胡刘氏在帝都的族人虽也死伤惨重,但大部分都是太尉一派,威远侯一派却大抵远在东胡。而刘希寻虽然是威远侯从前选择的继承之人,由于当年失了赴边建功的机会,耽搁了前程,被放弃却也不是不可能。威远侯假借戎人之手,除灭太尉一派,尔后为了避免燃藜堂成为大魏君臣的众矢之的,自杀
身亡,却借口遇刺,以为刘家洗脱冤屈……这位老侯爷未必没有这样的狠心。”
“但,威远侯如何说服戎人停留在帝都与燕州?”
上官十一摇头道:“沈兄,我说戎人占据帝都之后,明知我大魏两大边军已至,却流连不去的这份信心是从东胡刘氏而来,但他们自己却未必知道,是从东胡刘氏而来!”
“方才我已说过,戎人这次的大胜,是他们百年来所未曾达到过的。不论何人助其成就如此功勋,非但会在戎人之中威望隆重,而且这等前所未有的大胜下,这人再有献计,哪怕是子虚乌有或胡编乱造,也不易被拒绝。”
沈藏锋沉吟道:“只是不易被拒绝,军国大事,便是普天之下公认的惊才绝艳之士,若拿出分明让他们去送死的主意来,岂能不问个明白?若是子虚乌有或胡编乱造,想要自圆其说怎么可能?你先前不是说过你实在看不出来这些戎人如今有任何生路?”
话音刚落,上官十一尚未接话,沈藏锋忽然脸色一变,已想到一事,喃喃道,“先前似乎听说过——戎人大可汗膝下诸子已开始争夺汗位?”
“正是如此!”上官十一目中露出一丝赞赏——休看他如今侃侃而谈,似乎处处在为沈藏锋指点迷津,但这是因为他作为手无缚鸡之力又极受重视的幕僚,在燕州突围时就受到层层保护,不似沈藏锋乃是带头拼杀。
突围之后,沈藏锋自己带人星夜飞驰西凉搬救兵,却考虑到上官十一的身体,安排一部分精锐士卒护送他去盘州一处沈家产业里隐匿起来。一直到沈藏锋带着西凉大军赶到京畿,选了玉竹镇驻扎,才打发人把他接过来。
这中间,沈藏锋来回奔波跋涉,在西凉时少不得还要施展手段压制族人、才能够带着大军起程。而他到了京畿又是一连串的噩耗——不仅仅是噩耗——西凉军仓促动身,辎重携带不足;帝都提前沦陷宗室与贵胄失散流离需要派出人手搜救;沈宣兄弟与沈藏厉身死、沈敛实重伤,无人为沈藏锋分担压力不说,甚至因此造成西凉军心摇动,需要安抚与控制;好容易煽动西凉军的复仇之心,激起全军士气,偏偏夺回帝都所要的攻城器械西凉军是半点没带……
林林总总不知道多少事情全要沈藏锋斡旋与处置,这些日子他几乎是天天夜以继日,而且还是按捺着丧亲之痛与庶兄、爱子随时可能身故的牵挂来忙碌。
上官十一可是在盘州住下后就开始琢磨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在被接到玉竹镇后还安安静静、无人打扰的苦思了好几日。
而现在,沈藏锋不过被他稍作引导,就立刻想到了点子上。
“戎人王子中以三王子呼声最高,这次攻占帝都,三王子亲率大军,若是回到草原上,储君之位他是稳拿的。”上官十一缓声道,“戎人王子之间储位争夺异常残酷,落败者往往会被处以极刑免得事后作乱,最好的下场也就是仗着自己这边的部族强盛,使新可汗不敢加害。比如说戎人大可汗的长子,似乎就有这个实力。问题是,秋狄的前车之辙就在眼前,闻说戎人大可汗雄心勃勃,岂能不汲取穆休尔的教训?!”
“我记得,这戎人大王子,之前可是一直反对进兵、魔降草之事传出时,还因此被三王子加以指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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