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扶住温玉,眉心尽是担忧,“你小心,先坐下。怎么样,有没有事?”
温玉丢开枪,摇头,“我还好。”
他环顾这间屋,再叫人关门清场,尸体塞进红白蓝塑胶袋,还有个瘦小后生仔蹲下擦血迹。书桌上一台破旧小电视仍在重复播放着6显投案自首的新闻。他长叹,无可奈何却又心有不甘,“还是迟了。”
温玉呐呐重复,“是呀,还是迟了…………”
回过神,他蹲下*身与她平视,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异常,“听着,温玉。机票已经改签,我立刻送你去机场,d哥的意思是要你马上走,不必去见他。他这一次恐怕难脱身,他一出事,各路人马都盯上你,绝不能再留本港。温玉,你要明白,你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人,凡事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
顾少想,他大约再没有见过比温玉更加坚强果敢的女人,不过一句话的时间,她已然从哀伤中醒来,清亮的眼神对住他,点点头站起身,“我们走。”再没有多余的话。
登机前她似乎有许多话要说,最终只留下惨淡而虚弱的笑,挥一挥手,待飞机升上三万里高空,彻彻底底告别这座装满回忆的城池。
或许永别才是最好结局。
这一年夏天,温哥华的阳光零零落落。
鸡蛋在锅里兹兹地响,蛋糕的香溢了满屋,apri1骑着她的小车车绕着桌子跑,奶声奶气地宣告,“妈咪,我要吃布丁,巧克力布丁…………”
不理她?没关系,再说一遍,第二遍,第三遍,她当做游戏,孜孜不倦乐此不疲。
伊莎贝拉被她缠得头晕,在厨房忙忙碌碌忍住火。
还好门铃响,伊莎贝拉挥挥手打发apri1去开门,半分钟后没声响,她扯着围裙擦了擦满手面粉,一面走一面疑惑,“a1e段来了吗?”
走到玄关时apri1回过头,两只小辫子甩得好得意,大声同她报告,“妈咪,门外有个好凶的叔叔要找你…………”
电视里在放本港台,直播交接仪式。查尔斯王子穿华服,顶个半秃的脑袋致辞,“didieen,iajeiion,affe,andgoodkong,aundanyyou,and1oarkab1eory.”
突然间整个世界都静默,6显的脸从她眼前一晃而过,记忆是发黄的胶片,过时的放映机带杂音,旧电影的黑白画面一帧接一帧闪过,星辰一样的眉与眼,是他又不是他。
门前小道一辆车开过,马达声轰鸣;院子里的小雏菊偷偷开,不知不觉一片金黄;蔚蓝与雪白手牵手,天空中流动;而他穿着磨出须边的旧夹克,寂静时白了头发。
她站在玄关,看着门外的他,久久不敢迈出这一步。
而他有许多话想要告诉她,比如那一年阴雨缠绵的四月,龙兴6显因关键证据灭失而被免于指控,比如他的无责无职自由身,比如那些曾经冲到喉头却未能说出的字句。
电视里,英国旗落下,金紫荆旗升起,末代总督彭定康携家人登船挥别故里,圆润的女声提醒诸位,“请记住,这是一九九七。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段家豪在温哥华豪宅开送别y,王敏仪参选选美小姐忙着与比基尼美女勾心斗角,汤佳宜拿到les1ie的签名已心满意足,蔡静怡获得经济学硕士全额奖学金打算请三五好友大聚会,戚美珍的皇后夜总会歌舞升平日进斗金,邓sir带领全队于静默中更换警徽。
而6显上前拥抱她,紧紧,再也无法放手。
“我回来了,伊莎贝拉。”
属于6显的,伊莎贝拉。
(全文完)
你是一叶小小帆船,风风雨雨之后,于今夜归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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