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女孩儿用的那些花儿粉儿,曲陵南一概没用过,女修们好讲究个环佩长裙,她亦从未有过。从小到大,就连她固定穿的衣裳,换来换去也不过两身。
她凡事皆以不麻烦为基准,能减则减,储物袋中亦长年空瘪,她以为自己所有之物极少,可时至今日她方知晓,原来从一个小姑娘长大成人,她也用过这许多东西。
她亦从未想过,这些东西有朝一日,会被人一件件妥善收好,郑重收藏。
那个豁口的小茶杯,她还记得是初来琼华,学沏灵茶时笨手笨脚打翻过的器具,那时师傅抠门得紧,给她的茶具,不过是凡人集市上寻常的粗瓷而已。
后来她沏茶的功夫渐渐像那么回事了,师傅方将自己常用的茶具交给她,这套最初的粗瓷茶杯,一套四个,摔了三个,硕果仅存的一个还磕破了杯口。
曲陵南不爱浪费东西,这茶杯便留下自己用,一用,就一直用到她离开。
现在它光洁如新,粗瓷质地竟然泛着玉质润泽,也不知被施了什么法术在其上。
茶杯边上,挂着两件小孩穿的低阶法衣,不用看曲陵南也晓得,这是她第一回自师傅手上拿到的馈赠,那时在上古冰洞中孚琛收她为徒,一同赐下法衣并辟谷丹。
那时,傻乎乎的小姑娘全然不知这种法衣在修界寻常得紧,还美滋滋想这师傅真不赖,又给吃的又给穿的,跟着他挺好。
她一路皆傻,不问缘由便拜师上琼华,还一个劲想,这么好的师傅可不能怠慢了,她得还师傅更好的,她要养活师傅。
若说这几样东西都太过寻常,只引起若有若无的回忆,那么接下来的一个木匣子,打开来,却令曲陵南不由自主红了眼眶。
那匣子里,装着好几十只紫云飞鹤。
曲陵南怎会不认得?这里头的每一只飞鹤,都是她拿月俸换来的,那时孚琛闭关冲阶,她一个人在琼华派百无聊赖,闲来无事便格外想念师傅。哪怕师傅言明一月只准发五只飞鹤来传话,她亦全然不顾,总是想起来就放一只,想起来就放一只。
絮絮叨叨,尽是废话,可千句万句,说穿了只有两个字,思念。
原来不知不觉,已然积下这么许多。
那会孚琛极为不耐,偶然回一只飞鹤,也多是训斥之语,曲陵南原以为照他的性子,这些东西一早就被他丢弃销毁,却不曾想,每只飞鹤都被他好好收藏在这;每只都又注入灵力,手指一触,当年小姑娘憨傻而率真的声音又能再度响起。
“师傅,为啥我要背什么劳什子《琼华经》?背了也未见得能多吃一碗饭,我不背可成?”
“师傅,你修炼得如何了啊?你快些出关吧,你徒儿我要被人欺负了。”
“师傅,毕璩师兄定然与你有仇,或瞧我不顺眼,他今儿个拿尺子打我,哼,总有一日我要揍回他。”
“师傅师傅,你再不出关,我便收拾包袱回去了。”
“师傅,我想不明白,为何要修仙?修了仙便好么?可好在哪?我不修仙一样该干啥干啥,修了我又能如何……”
满屋纸鹤飞翔,此起彼伏,往事轻如烟,摞在一块,却重于泰山。
曲陵南眼皮一眨,眼泪忽而掉了下来。
她想,原来这就是遗憾。
遗憾往昔不可追,遗憾这一生哪怕千秋万载,问鼎仙途,可那般美好的旧时光,却终究已经失落湮灭。
“你瞧,我没说错吧?那大恶人走火入魔了,我看照这么下去,迟早有天他要把你的尿片找来供起,咦好像不大对,他捡到你时你已经不是婴孩了,没尿片这种东西……”青攰在其背后絮絮叨叨,“总之,为今之计,只有你去牺牲小我了安抚住这个疯子先。你想想他十年间自元婴初期进阶到元婴后期,便是上古之时,天地玄黄,灵力充沛,本尊亦未见有人能做到……”
曲陵南猛然转身,一个三昧真火丢过去,青攰哇哇大叫道:“喂喂,有话好好说,作甚动手?”
“意思是让你闭嘴。”曲陵南收了手,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看自己用过的老东西,问,“他发疯时都做什么?”
“什么?”
“你不是说他疯了么?我问你他发疯时都做了些什么。”
“哦,那得从你走后开始说起,话说当时你一怒之下丢下他便走,他就开始状似癫狂,”青攰兴高采烈地道,“彼时我已被他收为兵器,能感应到他的情绪,那简直是恨不得以头抢地,怒移山峦,填海倾天,哎呀他为什么不这么做呢?你猜你猜。”
“说重点,别学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口气。”
“真是,这么说分明能令此事波澜起伏高潮迭起,”青攰不满道,“你真不听哇?”
“好好说!”
“好吧。”青攰以兴趣缺缺的声调道,“简而言之,你走后大恶人与左律打了一架,打输了,四大门派全惊动了,左律当众道若大恶人本领低微,他无兴趣再与之动手。大恶人便问他要修炼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格宰了他,左律随口就道起码得化神期吧,于是大恶人便当真了,说了句让他等着之类的屁话。”
“他有你相助,照理不该输得那么难看。”
青攰得意地道:“我为什么要相助他?想得美!本尊虽遭其暗算,中了伏神咒,然神器岂是凡人能奴役的?想当年,青玄那个婆娘偶尔要使唤我,还不得客客气气说尽好话,本尊才勉为其难答应她看看心情。他如今这般折辱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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