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开展得很顺利,他擅揣人心,轻而易举便让小姑娘对自己全心信赖,甚至察觉她对自己怀有情愫也不加制止,甚至有意与她若即若离。
孺慕之情加上倾慕之意,世间再没比这俩样情感更能令一个女子对一个男人死心塌地。
他没有算错,曲陵南果然上天下地,只他一人,果然甘愿出生入死,只凭一心。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别人的孺慕之情,何尝不是他的照拂之情;别人的思慕之意,又何尝不是他的眷顾之意?
朝夕相处,患难与共,她为他竭尽所能,他为她怒发冲冠,他二人之间早已脱离原定计划的轨迹,有了他意想不到的深厚羁绊,他明知这些,可他仍然不安好心。
这样的他,其实早就清楚自己已经配得上陵南,因为太知道,所以他反而不敢深想。
一向算无遗策的他,事到临头,竟然良心发现,要给曲陵南手腕上缠缚一条逃命的红绳。
那红绳除了能逃命外,还加入他的本命真元,只要曲陵南还活着,他便能感应她在哪。
孚琛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做这样毫无意义的事,骗一个深信自己的女子去与仇人双修,用床弟之事来破仇人的修为,这样无耻的事,一旦东窗事发,那女子便是侥幸不死,又怎会原谅自己?
那么送她一道逃命的符咒又有什么意义?
这些他都知道,都清楚,可聪明了一世,到那要做抉择的紧要关头,他却忍不住天真地蠢了一回。
他愚蠢地想,也许左律能瞧在青玄仙子的脸上不杀曲陵南,也许曲陵南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宽宥自己。
或者最好是她什么都来不及知道便逃之夭夭,那样待自己报了仇,还能哄她回来,她不是最听自己的话么,或许能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把事情圆过去。
好在最糟糕的事来不及发生,最糟糕的后果也因此没有被触及。
曲陵南离开后,孚琛不止一次地回想当初计划的每一个环节,越想越冷汗涔涔,羞愧难当。
堂堂的文始真君,竟然想要通过牺牲一个女子来成全复仇,这样的法子就算真能杀了左律,他自己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的傲气呢?
他的尊严呢?
他原本该有的给与亲人的拼命维护和给与爱人的生死与共呢?
算计来算计去,他却连身为温孚琛最基本的那些东西都丢失了。
而那个女子,还是他生命中无可替代的存在,只有她会说师傅我养活你,只有她会说,师傅,你若执意要我跟左律双修,那我就去好了。
他步步为营,锱铢必较,可到头来才明白,原来老天待他不薄,他早已有世上最好的珍宝,可他却一叶障目,险些造成不可弥补的错误。
所幸,她是真好人,而他也是真小人。
若他心中真有正道大义,lún_lǐ纲常,只要想想他曾经做过的事,只怕就该羞愧得躲开远远的,找个地下洞窟藏起来,哪里还有脸来泾川古寨痴缠不休,哪里还做得出示弱扮可怜等等没脸没皮的事?
可他早就看透了自己是什么德性,比起失去陵南后,宛若踯躅于漫长而没完没了暗夜,无人相伴的孤独,正道大义lún_lǐ纲常,一般人该有的羞愧廉耻都算个屁。
因为那才是真正让他怕的东西。
说来也怪,他这一生独闯过无数险境,面对过无数强敌,便是一人一刀杀上禹余城,他心中也未曾怕过,可在曲陵南割袍断义,自请出门派的那一刻,他的的确确感到慌张。
他要一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这种慌乱是源于畏惧,而这种畏惧,是对后面接踵而至的懊悔及孤独的预感。
好比一个人若一直生长于冰天雪地之中,未知篝火温暖,未知热汤拂面是什么滋味,他未必会觉得寒冷有多难捱。
知道寒冷难捱的,通常都是走过春暖花开季节的人们。
原来不知不觉间,这个他一直敷衍,想起来作弄俩下,想不起来就丢一旁的徒儿,已经给与过他世间最动人的温暖。
她笨手笨脚给自己沏过茶,缝过鞋,傻里傻气朝自己嘿嘿笑过,唠唠叨叨往自己洞府里丢过一只又一只的纸鹤。
她鲜妍明媚,宛若三月早春俏丽的迎春花;坦荡赤诚,宛若五月初夏绚丽的朝阳,经过这样的女子全心的眷恋,他还怎么重回那些日复一日的孤独?
没有她,他怎么知道自己有多卑鄙?
怎么知道自己还能有走向不同于算计、卑鄙、伪善之外其他人生的可能?
二
无论泾川古寨里的人待孚琛有多好,有一个人对他却始终不假颜色。
那个人算不上一个人,他只是个器灵,但他却比千百个人加起来都难对付,因为他通晓古今中外无数阵法,只要他愿意,顷刻间便能翻手云覆手雨,孚琛只要稍稍不察,便会被他带入无穷无尽的阵法中。
这样的麻烦,要换个地方,孚琛早就下手收拾了,可偏偏他在泾川古寨,在这里,他是手无寸铁,弱不禁风的阿琛,而不是城府极深,谈笑间风云变色的琼华第一人。
“我知道你在装。”
器灵清河大言不惭地道,“请你务必继续装下去,因为那样的话,我才有机会把你的伪装当着主人的面撕下来。”
孚琛眨眨眼,还未反唇相讥,眼前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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