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漫漫宫廊,众人行至太液池畔。
轩阁临水,浓盛春光里被簇簇花枝围绕,里面桌椅小案俱备,摆了种种瓜果佳肴。
为了迎接谢淑归来,武氏和阿嫣前几日就已命人备了这场家宴,一应菜色都是婆媳俩亲自挑的。为谢淑特地准备的那几样菜连食材都是挨个过目,皆按她的口味烹饪而成。这会儿柳丝婆娑,水波轻漾,宫人们引路掀帘,隔水亦有丝竹依约传来。
谢淑微微阖眼,感受湖上柔暖春风,和飘入耳中的婉转乐声。
真的是暌违太久了。
北梁固然也有广袤风光、胡琴悠扬,但对于如处囚笼的谢淑而言,实在没半点欣赏的兴致。每尝月圆佳节、花开雪落,她总会怀念在魏州的日子。初雪满庭时,武氏会操持热闹的家宴,有甜酒佳肴,丝竹依约。春暖花开时则策马踏青,结伴赏花,微风拂过水畔,少年立于陌上。
如今,这些重回眼前。
哪怕双亲不在身畔,这巍峨宫廷也是头回踏足,跟众人谈笑而行时心底仍能漫起无边欢喜。
更何况,府里还添了人。
才三个月大的元嘉在摇篮里睡着,这会儿没去惊动。谢奕却窜高了些,锦衣垂髫跟在越氏的身边,没像从前似的扑过来缠着姑姑闹,那双眼睛却只在谢淑身上打转,竖起耳朵听得认真。那架势,分明是想等大人们说完了正事儿,他再找姑姑撒娇——比先前更懂事了些。
而伶仃多年的三叔,竟然也娶亲了。
谢淑瞧着与谢巍并肩的徐元娥,闲谈间一声声“三婶”叫出去,带着几分熟悉亲切的感觉,也不觉得拗口。
事实上,她对徐元娥可算闻名已久。
当初在春波苑翻话本时,谢淑就曾听阿嫣说过,厢房里那几柜子的话本,都是阿嫣和好友踏遍京城,细心搜罗来的。那是阿嫣闺中最好的朋友,同样出自高门,又有着别具一格的性情,谢淑偶尔听阿嫣提及旧事,只觉这位姐姐甚是有趣。
再后来,她认识了徐元娥。
于是旁敲侧击,从阿嫣口中打探到许多关乎徐家的事情。
徐弘亲赴魏州的时候,谢淑含羞期待之余,甚至曾畅想过,若她能够得偿所愿嫁与心上人,往后碰见这位率真而有才学的大姑子,想必也能相处得愉快。
却未料世事折转,她跟徐秉均耽搁了两年,倒是让三叔捷足先登将徐元娥娶为王妃。
于是大姑子闷声不响的成了三婶。
在雁屏关的官驿听谢琤说到这些时,谢淑差点惊掉眼珠子,好在谢巍早已处置周全,如今倒不必大惊小怪。
众人谈笑入席,听谢淑慢叙在北梁的经历。
宴散后男人们自去忙碌,徐秉均亦出宫回府去见长辈亲人,谢淑就近歇了午觉,又迫不及待地去看小侄子。
小家伙刚睡醒,被乳母拿拨浪鼓逗得正高兴。
谢奕跟着姑姑过来,听见里头金铃轻响的动静就知道弟弟已醒了,不等谁招呼,蹬蹬蹬就跑了进去。便见晴日纱窗下,肉嘟嘟的小家伙咿咿呀呀,身上穿着单薄的小衣裳,伸手想够那拨浪鼓却又够不着,只在悦耳的铃声里咧着嘴笑。
他趴在摇床旁边,眉眼弯弯。
“弟弟怎么还没长牙?一天到晚都在睡觉,闻着香喷喷的,像是牛乳里泡过。”他伸了个指头给小弟弟攥着,又忍不住去摸那肉乎乎的小脚丫,“还有还有,他腿上好胖喔。”
乳母含笑行礼,说弟弟过几个月就能长牙了。
谢奕又摸他的肚子,好软好舒服。
后面谢淑进来,听见他这些稚气的话,忍不住就笑了,“你小的时候也胖着呢,肉嘟嘟的,还很爱哭,非得你娘亲抱着才行。”说话间到了摇床跟前,看到里头细皮嫩肉的小家伙,眸底立时浮起柔软喜色,忍不住就蹲着凑了过去,“他好白啊,比奕儿小时候白多了。”
“是吗?”谢奕歪着脑袋,“我小时候也这样?”
谢淑点点头,将元嘉小心翼翼的抱进怀里,大约是从前照看过谢奕的缘故,姿势还挺熟练。
小元嘉头回见她,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在她脸上打转,两只小手攥住她胸前的衣裳,见肩侧有垂落的青丝,就想抓进手里玩。谢淑飞快将头发捋到而后,就着乳母搬来的绣凳坐着,一面逗弄怀里的元嘉,一面给谢奕讲他小时候在襁褓里的趣事。
席地而坐的谢奕起初还觉有趣,后来就连连摇头,“我才不会哭,才没有尿床,姑姑你骗人!”
谢淑逗他得手,乐得直笑。
阿嫣莞尔,让人端些糕点果子过来,奉上清茶,就着窗畔柔暖的午后春光,一道逗孩子玩。后来元嘉困了,喂奶后哄睡过去,谢奕也到了该去读书的时辰,不消催说,自去寻先生上课。
遂剩姑嫂俩坐着闲谈。
从魏州近况到在北梁的见闻,从话本趣处到闺中深藏的心事,姑嫂俩许久没见,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上了。仿佛只是一转眼,就已是金乌西倾,日色间暮。谢淑刚回京城,都还没瞧过为她修缮的长公主府邸,遂起身辞行,先去安置。
阿嫣将她亲自送至宫门。
……
长公主回京开府,虽未有意张扬,在宫门口隆重的迎接之后,消息却仍很快传开了。
满京城的目光随之悄然汇聚。
高门贵户里,有人瞧出这位长公主的分量后,也默默打起了主意。
但任何人都没徐秉均手脚快。
——在谢淑安置的次日,他就洗尽驻守边塞的沧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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