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尽城还是走在最前面。工厂被划分了不同的区域,工人们也按照身体状况不同进行了简单的隔离。
最为严重的那群工人被集中关在仓库,其余分散隔离。
工厂人太多,而医院现在容纳量已经接近饱和,带队医生交代又交代:如果不是疑似,就绝对不能往医院带。
救护车有限,把隔离在仓库的人带走后,工厂还有部分情况待定的工人,沈应知他们被要求留下做后续观察。
她负责的那群人是玩偶服装制造部门的,是平均年龄四十岁左右的女性。
发放温度计,一个一个登记体温和其他指标。
登记到一半的时候,有个女人就哭了起来:“我女儿才六岁,刚上小学呢!家里没人她可怎么办啊?能不能让我出去?”
闻声,周尽城赶过来,站在沈应知前面替她挡着。
那女人见到穿军装的人,立马抓住周尽城的袖子,哭着哀求:“我没被传染,我好得很,你能把我放出去吗?”
沈应知动了一下准备上前,周尽城扭头:“你躲我身后。”
“没事,”她站出来向那女人伸手,“体温计给我看一下。”
那女人脸上挂着泪,手哆嗦着伸进腋下,取出体温计递给沈应知。
对着光看了一下,37.3度,这个温度很尴尬,介于正常体温的上限和低烧的临界。沈应知甩了甩温度计,里面水银复位后,又递给她:“再量一遍。”
两人目光相交,那女人明显闪躲了一下,愣了几秒才接。接过后,她也不是马上就开始测量,反而在掌心握了一下,才顺着领口缓缓放进去。
那细微动作落入沈应知的眼睛里,尽管不明显,还是让她出于敏感多留了个心眼儿。
登记观察接近尾声,剩余工人中并未发现疑似病例,杜怀殊才被允许从车厢里出来,一下车就铁青着脸冲到周尽城面前一通咆哮。
周尽城正在协助疏散工人,没工夫搭理她。
她就浑身不痛快地去招惹他,相机对准了他的脸,“咔嚓”乱拍一气。
“杜怀殊,你脑子没坏掉吧?”周尽城扭身一把将她手上的相机夺过去,作势就要给她丢了。
“扔,有本事你就扔!”
“幼不幼稚?这里是疫区,不是你的花鸟市场,拍拍拍,拍个什么玩意儿啊拍?”周尽城咬着牙把相机给她塞了回去。
杜怀殊气不过:“怎么了,沈应知的工作是工作,我的就不是了?凭什么我就得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后面啊?错过了实时情况,你负责啊?”
周尽城指了指厂房里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沈应知,红着眼对她说:“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她能安安稳稳待在家里。可是她能吗?杜怀殊,跟人置气是不是也得分个时间、场合?”
“我……”
“你什么你?你不就想在这节骨眼上好好表现自己然后顺理成章上岗让别人无话可说吗?老老实实地待在车厢里等一切结束,效果也是一样的。”
杜怀殊气结,却偏偏找不到什么回击,喘着粗气强行忍住冲顶而上的酸楚。
被小看了。
最重要的是,小算盘被人毫不留情地揭发了。
她是不可能轻易认输的!杜怀殊一咬牙,将相机往身后一背——不就是疏散工人吗,像谁不会一样。
工厂已经被重点隔离,想要出去暂时是不可能的。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协同厂方把没有被传染的人群尽可能保护好,并且做好安抚工作。
第三次测量体温,正常者统一去往二楼食堂,待观察的则继续留在一楼,进行下一轮的测量。
还是那个女人,递出体温计的时候,哀求:“求求你们了,我女儿一个人在外面,我不能不管她的。”
沈应知接过体温计,眉头一皱:“工厂被隔离,不是我们说了算的。”
“那是不是当兵的说了算?”
“也不是。”体温计上的数值下降到了正常值以下,沈应知重复了水银复位的动作,“给我看你的真实体温。”
“要我量多少遍,你才肯放过我?”女人有些崩溃。
沈应知不带感情地回:“量多少遍,要看你自己想量多少遍。没谁不放过谁,只有你自己不放过自己。”
女人抬头瞪了一眼面前的人,被包裹在防护服里,她不知道沈应知长什么样,但是她对沈应知产生了敌意,是那种不分是非的敌意。
排查继续进行,很快就又发现了两名疑似病患,电话通知了医院,把人拉走后,厂房里出现了一小波骚乱。
随着隔离时间变长,眼看身边越来越多的人被贴上疑似的标签后拉走,惶恐笼上心头,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被拉出去意味着什么,大家各有各的猜疑。
而那些身穿白大褂和军装的人,在他们心中已然成了命运的审判者。当这种情绪积压到了一定程度,只需要一个由头就能爆发。
接近黄昏时,情况稍稍稳定下来,所有人才有机会喘一口气。
沈应知脱下防护手套,手背上的皮肤已经因为闷汗而变白发胀,打开水龙头就那么在下面冲着。
一丝凉意从指尖传到心底,她才算是缓过了一口气,但脑袋依旧发涨,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罩了起来。
她伸手在脑门上探了一下,沁凉。
“怎么,怕死?”身边出现了一道身影,火红的卫衣,和她性格一样的颜色,背上背着一台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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