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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年底,乔一成与项南方结了婚,小洋楼里自然是极舒适的,家里还有一个用老了的保姆孙姨,做得一手好菜,洗衣收拾又很利落,乔一成竟然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他过得他多少有点诚惶诚恐。
人享了点福,气色便也好起来,乔一成的面色从未有过的滋润,五官都明朗了起来,穿着舒服妥贴,看上去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了,引得宋青谷高声艳羡,说乔一成是有福的人。乔一成很感激他没有说自己从糠箩跳到了米箩,宋青谷外粗内细,是个好人。
乔家的其他几个孩子就没大哥这样好了。
乔七七和杨铃子两个半大孩子,原先有铃子妈妈帮忙,小日子倒还算顺,渐渐地,铃子便又恢复到了做小姑娘时候的脾性,玩性重,时不时地要跑出去玩,一去,不到半夜两三点不着家,孩子的奶是早就断了的,铃子妈原本打算让孩子吃到四岁再断,话才出口就把铃子吓得尖声叫唤起来:喂到那时候我不成了老妇女了?坚决不肯,好容易喂到孩子七个月大时,铃子坚决地把她的奶给断了。铃子妈把她好一顿骂,说,我不是把你喂到五岁才断的奶,要不你能长这么好?铃子说妈妈是老古董,想法真吓人,简直是要把她带回到旧社会,把她当奶妈使。
生过孩子的铃子越加地如同一颗鲜艳饱满的果实,她成了她那群玩伴里的小女王。她最爱引了男孩子献殷勤,然后一甩长发说:有没有搞错哦,我女儿快会打酱油罗。那一刻,看着男孩子紫涨了面皮,一脸的不能置性,铃子心情便无限地充胀而快活。
她并不真正在意或喜欢这些男孩子们中的任何一个,在她看来,他们没有一个能有七七那样的好相貌,也没有七七那样软如橡皮泥任她搓圆捏扁的好性子。
铃子常想,她是爱着七七的吧,七七有身上总是有一种恍惚,这使得他老有点迷迷登登的,仿佛呆在某个铃子不知道的空间里,这让铃子觉得没着没落的,越发认为自己爱他,爱他爱得心酸意痛的。
然而这悠闲的日子忽的有一天过不成了。
铃子她妈一直以来关节都不大好,她说是年青时插队落下的毛病,孩子大一些了,能走了,会跑了,她的腿也不能动了。
这一躺倒,可真是不得了,铃子与七七,大孩子带着个小孩子,就已经手忙脚乱,一团糟糕,再加上一个半瘫的老人,真是雪上加霜了。
那晚,七七的小女儿不知为什么哭闹得特别厉害,抱着哄着都不行,摸着也不热,就只说肚子痛。
铃子妈躺在里屋实在是急得不行,唤了好几声,七七抱着女儿韵芝进来了,小姑娘看见奶奶倒不哭了,扑到铃子妈怀里,掀起衣服,把奶奶的手塞进去贴着自己的肚皮,铃子妈问:这样就好些吗?小姑娘满面的泪还没干,点点头。
铃子妈问七七:铃子呢?
七七说:玩去了。
铃子妈生得抬高了声音,拍着床板道:真是没心没肺啊。
七七看着铃子妈气得脸上颜色都变了,回身倒了杯茶递过来,简短地说:别气,妈。
这一声妈叫得这样清晰,这样自然,铃子妈忽地心痛起来。
在结婚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七七都不习惯叫她妈,总是错叫成阿姨,叫错了,这孩子的脸上就有点惭惭的,可是下次依旧改不过来。
铃子妈缓缓地说:七七,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我想,下个礼拜就搬到你小姨妈家里去住,她家的儿子出国念书去了,你姨父去世得早,现在家里就她一个人,铃子爸爸也长年在外跑来跑去地做生意,我跟你小姨妈两个人都孤着,我过去住,她可以照应我些,顺便我也陪陪她。拜托你,这两天有空时替我把我的东西收拾收拾,你小姨妈会来接我的。
七七安安静静地听着铃子妈说,突然伸手摸摸她的胳膊:你别走呀,七七说。
铃子妈与他玩笑着说:不走你养着我呀?
七七略一想,答:好!
铃子妈和声说:不要担心,是你小姨妈自己提出来叫我过去的,我也不白住白吃,也给生活费的。
七七把女儿抱过来,慢慢地说了句:总归是在人家家。
铃子妈还是留下了,杨铃子还是常常在晚上出去玩,她习惯了那样轻松的生活,只觉得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让她透不过气来,只有七七,是她生活里的一点点明媚,然而,这是远远不够的。
杨铃子是一条大鲸鱼,乔七七不过是一池浅水。
七七的女儿还是病了,肚子痛得厉害。快十一点了,铃子还没有回来,铃子妈挣扎着说,你拷她一下吧。
七七打完电话,发现床头柜里的bp机嘟嘟地响。
铃子没有带走。
七七一个人抱着女儿,半夜也叫不到车,一路往前走。
入冬的天气,孩子不能再受冷,包得象个小棉球,越往前走,抱在手里就越重,小孩子已经哭不动了,趴在七七肩头,小猫似地唔唔地哼。
七七错觉中觉得,这路好像一辈子也走不完了似的,心里头好象有个大蒲扇,一下一下啪啪地,掀了一阵又一阵地凉风,心都缩成一团。
路过一家深夜还开着的小店,柜前一只公用电话。
七七一步一步过去,把女儿往上托一托,打了个电话给齐唯民。
齐唯民和常征双双赶到医院,七七抬头望着他们,大眼睛里全是水光,到底还是没掉下来,说:姐姐为什么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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