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讨完病情,周医生问了池树一个问题,她问,季星临小时候,是不是经历过很多不开心的事。
这个问题池树没办法回答,或者说,没办法代替季星临回答。
那个少年啊,以冰冷做伪装,永远昂着头,露出桀骜的表情,没人知道他开不开心,也没人知道他难不难过,就好像他从来不会难过。
池树又叼上一根烟,慢慢地说:“有时间还是去看看周医生吧,毕竟……”
“我没病。”季星临强调,“我只是有罪,有罪的人没资格活得无忧无虑。”
池树愣了愣:“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池树的手臂上,肘关节内侧,有一道两寸长的疤。季星临低头看了眼那道伤疤,睫毛微微颤抖,他说:“你们都劝我要忘掉,可是有些事情不能忘。那是罪,必须一辈子背负。”
其实,他讨厌的不是所有人,而是他自己。
〔27〕
在季星临那儿受了一肚子窝囊气,时小多晚饭也没吃,草草写完作业就钻进了被窝。她躺在床上摊了半个小时煎饼,还是睡不着,翻身坐起,拽过立在一旁的毛绒玩具狠捶了两拳。
帮了他那么多次,还敢嫌她讨厌!
没良心的东西!
手机“叮咚”一响,跳出一条群聊消息。
高二五班有个微信群,全班同学以及班主任顾若杨都在里面,群成员的备注信息是自己的真实姓名。
时小多翻了翻列表,找到季星临的名字,头像是一只表情严肃的狸花猫。
时小多点开头像,看到微信名称:o。
冥王星。
广袤的宇宙里,孤单又冰冷的冥王星。
时小多恍惚地想,季星临啊,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出神半晌,时小多丢开手机,拉高被子蒙住脑袋,强迫自己睡觉。
过了不到十分钟,她又坐了起来,点开手机向季星临发送添加好友的申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机一直安安静静,没有回复。
时小多半是生气半是委屈,拿过手机,在备忘录里输入——
季星临罪行全记录:
x月x日,季星临对时小多说,你真矮。口出不逊,警告一次。
x月x日,季星临嘲讽时小多是宇宙警察,出言不逊,不知好歹,警告一次。
x月x日,季星临对时小多说他讨厌所有人,也讨厌她。心拙口夯,警告两次!
x月x日,季星临没有通过时小多的好友申请,记过一次!
凑满十条,就要把这家伙开除,从心里开除!
帮池树弄好炒饭,季星临又煮了锅蔬菜粥,用保温桶装着,带回了家。
回到家时客厅的灯还亮着,季怀书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一张小毯子。季星临倒了一杯热茶端过去,蹲在轮椅旁边,低声问:“吃晚饭了吗?我煮了粥,要不要吃一点儿?”
季怀书是池树的妈妈,也是季星临的姑姑,有生意要忙时池树就住在蓝田居,家里都交给季星临照顾。
季怀书是个美人坯子,即便上了年纪也能看出几分风韵。她柔声说:“吃过了。你课业忙,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不要总惦记我。”
季星临没说话,整了整姑姑膝盖上的小毯子。
季怀书拍拍他的手背,斟酌着道:“这周末要不要去看一下周医生?她很惦记你。”
“三叔的俱乐部接了单生意,要去小燕山体验野外生存,两天一夜,”季星临拒绝得很干脆,“我要帮忙带队,挪不出时间。”
季怀书笑了笑,也不强求,只说了句:“出去走走,也好。”
手机响了一声,季星临看了一眼,一大片乱七八糟的好友申请里又多了一条——时多多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季星临咬住嘴唇,手指悬在“同意”二字上,有些犹豫。
季怀书没留意他的神色,说:“下个月是你爸爸的忌日,回去看看吧。”
季星临动作一僵,任由屏幕暗下去,半晌才应了一句:“好。”
〔28〕
夜里睡得不好,时小多一大早就醒了,爬起来给自己煮了碗酸汤水饺,又热了一杯牛奶,吃得肚皮滚圆。
到学校时时间还早,季星临的位置依然是空的,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来。想到备忘录里的那一串“罪行”,时小多心头冒火,对着季星临的桌腿踹了好几脚。
不识好歹!恩将仇报!是非不分!
有同学怯怯地叫了她一声:“时念……”
时小多回过头,看见季星临站在门外。
外套拉链松散着,露出里面的白t恤。他个子高,站直时更显挺拔,瞳仁漆黑,静静地看向她。
时小多狼狈地别开视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早自习被英语老师占用,听写单词,同学间交换着修改。五班是单桌排列,没有同桌,只能前后桌互相帮忙。
时小多身后只有一个季星临,她捏着薄薄的听写本,有点儿犹豫。
何甜甜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季星临,坐在我前面的同学今天请病假了,你能帮帮忙,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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