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下沉,车也一样,挣扎得越厉害,沉得越快。
柯冽吐出一口气,这样的时刻,他的声音依然沉稳,平静道:“大川,我给你铺路,踩着我的身体跳出去,去追宋祁渊,抓住他。”
“少废话!”厉泽川眼眶通红,似是要沁出血泪,“坏人要抓,兄弟也要救,所有好人都应该活着,该死的是那群畜生!”
柯冽尽量向后仰躺,让身体的重量均衡分布,利用流沙的浮力,减缓下陷,然而这并不能使下陷停止。厉泽川伏在车顶,柯冽自胸口以下已经消失在沙堆里。
仰躺的角度,眼睛看着天空,风很大,云层也很厚,只有零碎的几颗星星,一闪一闪。
“你是为了找到……找到聂啸林才来青海的吗?”柯冽本想说父亲,但这个词汇实在太过讽刺。
“不是。”厉泽川抓着柯冽的衣领不肯放,眉骨处的伤口还在渗着血,汇在眼角,如同血泪,“我是非婚生子,跟了母姓,户口本上只有我和我妈的名字,所以,你们在调查聂啸林时才没有查到我身上。聂啸林是个疯子,我妈被他折磨得精神出了问题,然后他就消失了,再没管过我们母子。从高中起,生活费、医药费还有学费,都是靠我到处拍片子赚来的。那时候,只要给钱,我什么都拍。老师说我在浪费才华,饭都要吃不上了,才华又算什么。”
厉泽川难得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雪越下越大,落在身上,落在眼睛里,泛起阵阵刺痛。
柯冽深深叹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青海的这个聂啸林就是你父亲?”
“老站长死的时候。”厉泽川道,“我看见他,他也看见我,才知道老天爷这么爱捉弄人。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定要亲手抓住这个畜生,替老站长讨回一个公道,也是替我妈报仇。”
“难怪自那以后,你再不碰相机。”流沙已经没过了肩膀,柯冽的声音依旧沉静,没有太多情绪,“大川,好好活下去。老站长走了,马站长年纪大了,保护站的旗还要靠你扛着。这里太苦了,年轻人都不愿意来,你能来,我很高兴,能跟你共事,是我的荣幸。”
“少废话!”厉泽川眼睛红透,他的手随着柯冽的衣领一并沉在沙土里,他感受到一股漩涡似的吸力,强大且危险,“谁都不许死!你们谁都不能死在我前面!”
柯冽格外认真地看了眼夜空,然后闭上眼睛,他脑袋闪过一首英文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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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冽回忆着那首歌的旋律,安静道:“大川,放手吧,踩着我的肩膀跳出去,还来得及。”
“是男人就撑住了!”血与火的光芒一同映在他的眼睛里,厉泽川困兽般怒吼,“是我把你们带出来的,我有责任把你们平安带回去,所有人,全部平安地回去!不然,你让我拿什么跟马站长交代,跟去世的老站长交代!”
话音未落,远光灯笔直地落在两人身上,那光芒太过刺眼,厉泽川忍不住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他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温夏。
温夏拿着牵引绳自车厢里跳下来,声音里带着笑:“二位,月光浴到此为止,上来吧。”
厉泽川笑了一下,眼睛里、笑容里,满满的都是骄傲。
他突然想拉着温夏的手介绍给所有人,这是我的女人,我以她为荣。
温夏用牵引绳将陷在流沙里的两个人拽了上来,人能救,车就没办法了,牵引绳都拽断了也没能把悍马拽上来,厉泽川眼看着他的车陷下去,没了踪影。
那是他自费弄来的,相当于他的半数身家,就这么沉了下去,连点声响都没听见。
风停了,雪还在下,目之所及,一片萧瑟。
厉泽川深吸一口脆冷的空气,转身招呼柯冽和温夏:“走吧,先回去,等扎西归队,我们得重新制订计划。”
温夏靠在车边,天色很黑,模糊了她的面目。厉泽川走过去,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肩膀,那是一个全然交付与依靠的姿势。他轻声道:“我从来不信世界上有奇迹这东西,现在,我不得不信。温夏,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奇迹,如果我历经的所有辛苦都是为了遇见你,那么它们统统都是值得的。”
温夏抬起手臂回抱着他,空气里残存着未散的硝烟,将安静的拥抱对比得分外珍贵。
回去的路上碰见了连凯,连老雷即便没了车也不肯认,徒步朝有枪声的地方走,大雪白了他的眉毛和头发,像送礼物的圣诞老人。几个人又赶回爆胎的地方,陆风车毁容严重,不过修一修还能开,也算慰藉。
修车的工夫,温夏简单交代了几句诺布和程飞的动向。
连凯哼了一声:“都说子弹不长眼,怎么就没爆了程飞那小子的脑袋呢,省得他到处乱说!”
“嘴长在他身上,说什么话那是他的自由。”厉泽川用扳手拧紧一枚螺丝,磊落道,“总之,我问心无愧。”
连凯越想越气,“咚”的一声扔下手上的工具,道:“你就不该三番五次地救他,那就是个白眼狼!”
“那我跟他还有什么区别?”厉泽川抬起头,笑了一下,单眼皮让他看起来轮廓锐利,眉梢处的断口加重了锋利感。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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