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蒙住眼睛,耳畔是风马旗和五彩经幡的猎猎声响,温夏握着他的手,轻声道:“愿我们能将相爱保持一生。”
厉泽川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失了节奏,他吻着温夏的额头:“我答应你—相爱一生。”
照片呈现在相机的液晶屏上,方问情看了一会儿,淡淡地道:“真幼稚。”
话虽那样说,声音和表情里却并没有任何鄙夷或嘲讽的味道。
天色暗下来,众人开始忙活着生火做饭。温夏拎着瓶子去湖边打水,厉泽川绕着湖边转了半个圈,按着温夏的肩膀拦住她,道:“别忙了,水不能喝。”
温夏一愣:“为什么?”
厉泽川抬手指了指:“湖里没有鱼,湖上没有鸟,湖边也没有动物饮水留下的蹄印,湖水本身可能含有过多的矿物质,有毒。”
好在离开阿妈家时,连凯用干净的塑料桶装了十公升的水,一队人不至于挨渴。不过,这些水也要省着用,天知道下次碰见可饮用的淡水是在什么时候。
柯冽架起火堆,干饼子用棍子串着搁在上面烤,还有玉米和土豆。所有人都围坐在火堆边,影子映在沙土地上,温夏一时兴起,借着火光比手影玩,诺布孩子心性,也过来凑热闹,兔子、小鹿,还有蜗牛。
温夏突然伸手罩在厉泽川头上,笑着道:“快看,乌龟!”
四根手指是龟爪,还有一个是脑袋,左右动一动,活灵活现。
一群人笑翻了天,厉泽川也笑了,气笑的。他挖出一颗土豆,趁热朝温夏丢过去。温夏抬手接住,烫得叫了一声,两只手互相颠倒着,不敢拿实了。
气氛很好,连凯道:“大川,口琴带了吗,吹首曲子吧。”
厉泽川会的乐器挺多,口琴、吉他、架子鼓。温夏见过他打鼓的样子,电音、鼓点、热汗、酒精,凌乱的光线下他是唯一的焦点,汗水沿着皮肤向下滑,越过半开的衬衫领口消失在里面。
那个轻狂而野性的少年,好像随着厉妈妈的死,一并埋进了坟墓里。
温夏看向厉泽川,突然有些心疼。厉泽川感觉到她的目光,笑了一下,摸摸温夏的头,对连凯道:“想听什么歌?”
众人也想不出什么应景的曲子,让他自由发挥。
口琴是黑色的,裹在一块软布里,通身光亮。厉泽川将琴贴到嘴唇上,想了想,吹出音调。
曲子很烈,散在风里,带着暴雪的味道。
温夏听了开头就想起了歌词,跟着口琴的声音,轻轻哼唱。她唱出第一句词,诺布也跟了进来,然后是连凯—
白云蓝天
当年从前
一群喧嚣的少年
灰头土脸
志在天边
不问这世间深浅
柯冽用棍子拨弄着火堆,让火苗旺起来,暖红的光映亮了众人的脸和眼睛,满是赤诚。
口琴的声音和歌声混在一起,在荒原上传出去很远—
风中远去的少年
眼中炽热的火焰
狂奔在纵情山野
头顶一片艳阳天
巡山队的人齐声高歌,歌声不算好听,但格外铿锵。方问情站起来,站在人群外围,端着相机,拍了张照片。
连日来的奔波辛苦,众人都是满脸疲惫、满身脏污,但眼神依旧明亮,仿佛初生的朝阳,辉光灿灿,通透坦然。
他们究竟图什么?
方问情看着显示器上的照片,暗暗琢磨—
图钱?每月那点津贴?
图名?报纸上一张抹去了面孔和名字的照片?
不为名不为利,那是为了什么?
尤其是温夏和厉泽川,他们本不该在这里,本该有更好的生活。
方问情带着疑惑看向温夏,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依靠厉泽川的肩膀,手指却悄悄绕住那人的衣角。厉泽川将烤熟的土豆剥掉皮,微微吹凉,递到温夏嘴边,温夏就着他的手一口咬上去,烫得吸气。
连凯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温夏也不恼,弯着眼睛跟着笑起来。
他们是那样简单,又是那样快乐,不慕名利,不求富贵,只为一身正义,一世磊落。
有人满怀私欲,就有人光明赤胆。
有人制造创伤,就有人弥补拯救。
方问情仰起头,看见满天星斗,她突然想起一句话:光在心里,举世皆亮。
温夏转身看见她,道:“方记者,快来吃点吧,气温太低,食物凉得很快。”
方问情点点头,她很想告诉温夏,我看懂了,全都懂了。
车队继续前行,海拔越升越高,大家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温夏有点严重,头疼得厉害时,她背着厉泽川,用刀子划开手臂上的皮肤静脉放血。这种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厉泽川看见她手臂上的伤口,气得砸了饭碗。
他从急救包里找出一片止痛药,就着温水灌进了温夏嘴里,然后连人带氧气包一并扔进后车座上,让她吸会儿氧气,安静休息。
路过一片处于山坳间的空地时,发现了天然泉水,水质不错,可以饮用。连凯带着诺布去汲水,扎西突然打了个呼哨,众人循声走过去,在背风的地方看见了安营和火堆燃烧的痕迹。
柯冽转了一圈,找到两个被丢弃的塑料油桶,他拧开盖子闻了闻,是柴油,扎营的人应该带着柴油发电机。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垃圾,乱七八糟,糟蹋了高原。
连凯愤怒道:“会是游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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