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三战役打响时,肥原正和爱妻一起在杭州西湖边避暑热。一日,肥原突接上峰通知,要他尽快带人带物离开杭州。此时的肥原有多敏感啊,他马上猜测杭州要有战事了。果然,肥原回到上海即从上级那边得到消息,新任的司令官松井石根已经下令,要轰炸杭州。
猜测一经证实,肥原备感失落,在他看来只要攻下上海,杭州将不战自降。他向上面每月一报的《战略分析报告》中,几次都这样表态、预言的。现在看来,新任的长官松井石根并没有重视他的报告。
松井也是个中国通,早年曾担任过沈阳奉天特务机关长、关东军副司令官等职,后来又在广东、上海等地的驻华公使馆出任过武官,在华时间长达十余年,对中国之通晓程度可与肥原比一比。正因此,淞沪战争打响后,因年岁已高而退出现役的他又被召回现役,出任上海派遣军司令官。但毕竟时隔多年,对沪杭之间的新形势、新格局和现代关系,肥原自信比松井知之更多、更深、更准。他坚信自己的判断,执意要觐见松井,试图说服他。
于是,便有了如前所述的,肥原和松井在出云号航母上的历史性会晤。
五
以下说的更多是来自民间,不足为凭。
据说,肥原和松井会面的经过和结果颇具戏剧性。起初,松井拒绝接见肥原,他本是特务出身,对特务爱吆五喝六的那一套,首先是滚瓜烂熟,其次是不以为然。不在乎。不怕你。松井皱着眉头对参谋官说,他有什么情报让他写成报告交上来。皱着的眉头说明松井对肥原的吆喝非但不在乎,可能还颇为厌烦。但后来听说肥原就是那个《走遍中国》专栏的作者,松井又把他当贵客接见了。
原来,松井是肥原后期发在《时事新报》上的一系列战斗檄文的忠实读者。保驾护航者,实而践之者。两人均系支那不堪一击论的积极鼓吹者、呐喊者,一根藤上的两只瓜。松井曾在国会上多次慷慨陈词,只要南京国民政府存在一天,所谓的中国事变只是美梦而已,大东亚共荣圈将永无实现之日。多年的武官生涯,使他对南京政府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接触和认知,也使他增添了常人所没有的痛和恨,进而对南京这个城市也产生了莫名又莫大的恨。不久之后,正是他纵容制造了震惊世界的南京大屠杀,流氓地表达了他内心对这个城市莫大的恨。
恨是撒旦。
恨使他成为撒旦、魔鬼,人性灭绝。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松井石根以直接纵容南京大屠杀之滔天罪名,被远东军事法庭作为甲级战犯罪有应得地处以绞刑。
但此刻,一九三七年夏时,在出云号航空母舰上发号施令的他,尽管对战事有卓越的预见性,但对自己最终的下场并无应有的预见。毫无觉察呢。
他把肥原请上舰来,饶有兴致地带着他漫步在海风习习、凉爽宜人的甲板上,分析形势,畅谈未来。两人深有一种相见恨晚、相得益彰的感觉。只是肥原谈到拜见的具体事宜时,松井对他攻下上海,杭州将不战自降的说法一笑了之。松井把肥原带进办公室,指着一台平面宽大、立体起伏的五色作战沙盘,和一张挂在沙盘对面墙上的战情统计表,请肥原看。肥原细细看来,发现杭州苋桥机场停落着三百余架飞机,不时飞越杭州湾,投入到淞沪之战的烟空中,极大地限制了日本空军强大的威力。
这是天上。
地上,三个主力师已抄,挺进,即日便可投入战斗,另有九个师的兵力可以分三路随时向上海开拔。就是说,屯扎在杭州的兵力成了他们打赢这场战争的一大隐患。隐患不除,何以攻下上海?所以,话不是那么说的——攻下上海,杭州不战自降,应该掉个头,反过来说——要攻下上海,必先炸平杭州,铲除隐患。
肥原茅塞顿开,明白了松井之策,旨在切断中国军队的后援线,便咬紧如簧巧舌,吞下酝酿已久的建言。只是想到美丽的杭州,天堂的西湖,他的度假胜地,即将遭受灭顶之灾,心里总有那么一点不对劲。是一种盲目的丧气之状,遗珠之憾。
心有所思,嘴上不说也会写在脸上。
心有所思,偶有说起也可以理解的。
一来二去,松井终于发现肥原对他轰炸杭州城的狐狸之悲,戏言道:“是否杭州城里有纤纤玉女令贤弟相思不下?”既是玩笑,肥原也笑而应之:“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松井听罢,即令参谋官送来一幅一比三千的杭州战区图,铺张在肥原面前,请他指明心爱玉女之住址。松井说,他的空军是举世一流的,配备了世上最先进的俯瞰定位系统,只要他指明玉女家居何方,道明街巷名和门牌号,届时他下个补充命令,以玉女家址为圆心,方圆多少米内将毫发不损。说得慷慨而亲善,幽默而大度。肥原灵机一动,将西湖假想为心爱玉女,以长长的苏堤为径线,画了一个不甚规则的大圆圈,道:
“这就是我心爱的玉女家。”
总以为松井一定会看出这是个玩笑,终以玩笑而一笑了之。哪想到,松井不假思索地抓来一支记号笔,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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