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婼显然对能否离开并不着急,她站在一旁四处看了看,过了一会儿才说:“有你在,我想出去很容易。”她回头扫了一眼裴欢,“如果你还想见华绍亭,不要通知任何人,你今天一个人和我走。”
裴欢自然不会上当,问:“你到底是谁?”她说着说着忽然顿住了,毕竟这么多年……没人敢对华绍亭直呼其名。
韩婼顺着拐过来的路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嘲讽地说:“他骗你这数字是随便编的?”
她很快已经回到门边,按裴欢所说的把几个数字输进去,门真的开了。
裴欢以为她会进去找她要的那座水晶洞,但对方什么也没做。
韩婼仿佛只是为了验证这串数字,门如愿开了,她的表情却显得格外黯然。她一个人在门边静静站了很久,对着幽暗僻静的空房间,终究什么也没做。
裴欢想起丽婶说过的那些话,这个突如其来的女人是华绍亭的故人。
她还费尽心思想让会长帮忙找到这个女人,结果没想到直接就在海棠阁看见了这个人。
所有的一切渐渐凑起来,雨夜水晶洞,被带走的姐姐,消失的华绍亭,好像兰坊里每个人都能说出一个故事,只有裴欢什么也不清楚。
她好不容易安安稳稳过了两年,再次被逼回兰坊,又有人站在这里,拿着二十年前的往事相要挟,恨不得颠覆她所有已知的过往。
这要是场梦,可能还会真一些。
世事终究漫长,年轻的人都早已长大了,丢掉的故事早晚还要捡回来。
假如裴欢还是当年这里的三小姐,少不更事,也许她还会轻易崩溃,流下两滴辛酸泪,可惜眼下她走到如今,唯一擅长的事就是不管什么情况都绝不回头,她根本没时间为了那些来时路而惋惜。
她除了觉得荒唐之外,什么心情也没有,想着想着还真笑出声了。
她禁不住问韩婼:“这数字和你有关,你的生日?你来这里费了这么半天劲,就为了试一串数吗?”她靠着墙角摇头和她说,“行了,我大哥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
韩婼由着她笑,把那扇门又重新锁上了,她不喜欢海棠阁,这地方不同于她的暄园,这院子里的一切都收拾得太好,也太符合华绍亭的习惯,连这棵树看久了都透着一股冷清的压迫感。
原本以为他什么都不在乎,偏偏他又在这里有了一个在乎的人。
暄园和海棠阁,两座院子,两段往事,说尽了岁月变迁,可谁是真,谁又是假,她从来没看透。
韩婼看了一眼裴欢,对方从始至终一副主人姿态,实在让她觉得可笑。
她想着裴欢刚才的话,原来这小姑娘还真当自己和华绍亭是一家人,一个从小被刻意圈养起来的人,果然痴心妄想。
“你还叫他大哥……”韩婼笑得声音尖锐,“华绍亭这种人会闲得发慌,拿出多余的善心随便照顾别人吗?他最讨厌小孩,尤其你们这条街上应该不缺孤儿寡母吧,非亲非故,他当年故意把你们姐妹俩留下来,你想过原因吗?”
裴欢把心一横,既然韩婼都找上门了,她也奉陪到底,于是她态度坦然,双手一撑,坐在一侧低矮的窗沿上,拍拍手上的土,收拾干净了才和她说:“咱们先把主客分清了,海棠阁是我的地方,你既然闯进来,那就客随主便,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就是暄园里的那个人,你消失这么多年去哪儿了?水晶洞一直都在,你二十年不来追债,为什么要等到现在……还有,你身上是怎么回事?”
对方穿衣打扮这么别扭,肯定是为了掩盖什么,而且裴欢几次见她,韩婼都是从头到脚一寸皮肤不露,彼此都是女人,打量两眼就知道对方身上肯定藏着古怪。
这话一出,韩婼对她倒有些刮目相看,看起来华绍亭没白费心血,裴欢可真不是当年那个傻姑娘了,起码到现在为止,明知危险,却一点也不肯示弱。
韩婼退后两步,离开房间门口,就站在门边的柱子之下。
她远远对着裴欢说:“你不明白,华绍亭的本事只有一样,就是他非常善于控制别人,无论什么怪物都能收服,何况是你?他把你放在身边,从小养到大,想给你洗脑实在太容易了。”
推己及人,今天韩婼看到裴欢这样的态度,更加肯定了这一点,说:“你肯定知道斯德哥尔摩症,人是可以被驯养的。”韩婼指了指墙上的密码锁,告诉她:“那不是生日,那是二十年前,他想撞死我的日子。”
裴欢一直沉默,突然被她这样的口气说得打了个寒战。
她承认她想弄清楚过去的事,但她必须时时刻刻警惕,不能相信这个女人的话。
韩婼根本没打算久留,她今天不是来叙旧的,陈年往事虽然多,但她唯独不想和裴欢讲。于是她说完就向外走,两个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她忽然又看向裴欢。
韩婼竟然露出了悲悯的目光,她的声音过于低哑,直惹得裴欢坐在窗沿上挺直了背,微微握紧了手。
她说:“相比裴熙,其实你病得更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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