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欢仔细观察姐姐的神色,她竟然真的对韩婼不太抗拒,她看向韩婼的表情极其自然,似乎是个早就认识的故人,难怪当时在医院,韩婼毫不费力就能把裴熙推走。
裴欢实在忍不住,拉住裴熙的手让她看向自己,又问她:“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大哥不肯说,你也不肯说。”
韩婼站在远处,一直没什么表情,也不来打断她们的话,她只是冷眼旁观这出姐妹相认的好戏。
清醒的发了疯,疯了的以为自己是幸存者。
每个人总把生活解释成自己所希望的样子,自欺欺人是人类无往而不胜的本能。
裴熙被问得有些恍惚,放空地盯着地上,不知道又把韩婼那道人影看成了谁,一下想起些什么,突然大惊失色地站起来,拼命抓着披肩不断往后退,不停说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了裴裴……大哥说不能告诉裴裴……我不知道!”
裴熙声音越发大了,裴欢赶紧抓住她。裴熙发了狂,大声尖叫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放过裴裴,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她还小,什么都不记得的!你不能这么对她,婼姐已经死了,她死了!”
韩婼叹了口气,四下人影都被这惨叫声惊动了,只有韩婼仿佛早早习惯,站在远处一动不动。
裴熙不断发出刺耳的叫声,裴欢只能拼命试图安慰她。
暄园里的下人渐渐都凑过来,一时之间人影憧憧。
这园子里的孤魂野鬼睡了二十年,今夜却被几句话全都挑起来,一道一道看不清的眉目,藏在暗处跃跃欲试。
西边的长廊处也有了动静。
她们这边闹起来的声响太大,不知道又惊动了谁,有人跑过来,慌慌张张地顺着灯光四处看。
裴欢只顾着拉住裴熙,等她好不容易让姐姐坐回去,一回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循声而来的人竟然是隋远。
裴欢脑子里一下乱了,一股火冲上来,明明她当天安排隋远把笙笙接走了,他现在在这里……难道又出了事?如果他被带来暄园,那笙笙岂不是也有危险。
隋远也怔住了,他原本是听见动静不对才过来的,突然看见裴欢出现在暄园,他们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有些讶异。
韩婼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问:“怎么样了,华绍亭还活着吗?”
隋远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话要说,急着提醒她:“我不管你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你们这群人有什么狗屁恩怨都跟我无关,你既然请我回来,证明你不想他死,那你马上让人去买药,沐城只有一家医院可能有,现在赶紧去还来得及。”
韩婼被他说得笑了,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玩笑。
她拖着身上的长裙子,慢慢走到院子里,看看裴欢又看看隋远,最终绕到了裴熙身边。
那可怜的女人已经发了病,被人按住了,抱着胳膊瑟缩成一团。
韩婼抚着裴熙苍白如纸的一张脸,似乎对自己策划的这出戏分外得意,笑着说:“真是不容易,今晚你们这些人都聚齐了。”
如今所有人都在韩婼的地盘上,裴欢自知此时此刻惹怒韩婼没好处,她忍下激烈的情绪,开口问她:“你想干什么?”
韩婼还在低声笑,她的声音在夜色里越发可怕,越听越能感觉到她的嗓子一定受过伤,压着鼻音,像是剥落的木头刺,干哑又晦涩,扎得人心里难受。
“本来敬兰会欠我一条命,我是打算让华夫人替我算算这笔账的,但是今天我去了海棠阁,突然改主意了。”她慢慢地按着裴熙的肩膀,直到手下的人捂着脸啜泣起来,她才说话,“你们几个都是华绍亭格外在意的人,因为你们,他才活着,如今你们也该好好陪他死。”
她说完暗暗发了狠,冷下目光叫来几个人,直接把裴熙拉开,一路送回屋里。
豺狼虎豹活该吃人,谈不上和它们讲良心。韩婼过去痴心妄想,被华绍亭这条没心的毒蛇啃个干净,是她自己活该。
她因为心里那点仅存的不甘,非要亲眼验证华绍亭后来这二十年的生活,她去看他住的地方,看他爱的人,又去挨个找他应该记住的那些事。如果他丝毫不挂心,那她过去的意义就只是个活该为他而死的人,那这恨也简单一些,简单到今时今日,她还能干脆给他个痛快。
但她发现华绍亭日日夜夜都记着她死的那一天,他把最常用的门锁都换上那些数字,他果然心硬,不管这条路有多污秽肮脏,他都能二十年念念不忘,一直提醒自己记得来时路。
海棠阁里的样子让韩婼腾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看着那些依旧茂盛的树木,空旷的院落,她知道自己不光是恨,更多的是嫉妒。
她嫉妒这些年华绍亭过得太好,嫉妒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嫉妒他有了想留住的人。
更嫉妒裴欢,她二十年前只不过还是个孩子,却能让华绍亭护着她长大,最后又愿意为她挣扎余生。
韩婼太清楚活着对华绍亭而言意味着什么,遗传性的疾病无法根治,他背着与生俱来的原罪,步步为营,每分每秒都是人间至苦,所以必须翻云覆雨才值得。
而眼下呢,妹妹、朋友、爱人、女儿、家庭,凡尘俗世一切该有的亲密关系,华绍亭竟然全都有了。
属于他的那一页写上的不是功过得失,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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