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忆完后,李元沛摊开手对桂枝说,“所以照她的做法放了一张白纸,让她知道而已。”
“那这头发又是什么意思呢?”桂枝又问。
李元沛低头看一眼锦盒,笑容苦涩。他叹息了一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她听:“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那是他们在永州时的事。
绮素婚后并没有荒废习字,他偶尔闲着没事也会陪她。说是练字,他却从来不动笔。他的陪伴不过是将书盖在脸上,躺在旁边的榻上睡觉而已。若是不倦,便会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闲话。有时她也会轻声把她写的内容念给他听:有时是一段佛经,有时是一篇诗文。
艰涩的佛法他不感兴趣,它们就像流水一样,在他半睡半醒间滑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倒是她念的几首诗,他还能时不时地记上一句半句的,这一首正是她曾给他念过的诗。所以看到锦盒,他立刻就懂得了她的意思。
桂枝不识字,但是这句诗她倒还能听懂。正因为懂了,才觉得心酸。她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叹着气走了。回到家,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吴六。
吴六听完也叹息了一回:“好好的夫妻,竟就这么分开了。”
桂枝正在擦眼泪,听见吴六这话,又被勾起伤心来,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拧了起来:“人家夫妻分离已经够可怜了,你们却还疑神疑鬼的,真是狠心。”
吴六吃痛,又被桂枝说得不好意思,忙找了个借口出门去向上司禀报。
上司正坐着,听着吴六一边搔头一边说清楚了来龙去脉。听完后,上司也颇为感慨,对吴六说,日后李元沛若再要与京中通信,倒是可以多通融些。可惜的是,在那之后不久,李元沛便再度病倒,直到他离世,再也未向西京送去过只字片语。
李元沛死在次年的春夏之交。
来黔州的路上他便病过数次,到黔州后他的身体又一直时好时坏,隆冬之后的这次大病更是来势汹汹,全赖桂枝和吴六的精心照料,他才勉强熬过了冬天。
桂枝坐在床边,轻拭着李元沛的脸额。数月的病痛早已将他折磨得骨瘦如柴、不成人形。桂枝越看越是难过,不时地别过头去。
李元沛的卧榻正好对着窗外,一眼便可见院中繁盛的花树。桃红李白,灿烂有如云霞。一时风过,花落如雨。杜鹃穿梭其间,啼遍枝头,正是大好的春光。
看着外面的生机勃发,让桂枝越发心酸起来。她起身,抬手欲将窗户关上。
“别关……”床上虚弱的声音传来。
桂枝回头,见李元沛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她欣喜道:“郎君醒了?”
李元沛点点头,轻声说道:“每次都劳烦娘子和六哥,实在过意不去。”
“都这时候了,郎君还和我们客气什么?”桂枝笑道。
李元沛笑了笑,又问:“外面是不是杜鹃在叫?”
桂枝点头,刻意用轻快的语气回答:“是。年年这时都这么叫,吵得郎君心烦了吧?”
李元沛摇头,眼神黯淡:“明年这时候,我大概是听不到了。”
“郎君不要胡说!”桂枝听他语意不祥,连忙阻止,“郎君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
“是吗?”李元沛勉强一笑。
桂枝怕他情绪低落,忙道:“当然了。吴六找医士瞧过了,说郎君挨过了冬天就能康复。你瞧外面开的这些花,冬天可不就过去了吗?”
其实医士说的是:他体质本弱,之前几次大病又了底子,怕是凶多吉少。若是能拖过一冬,或有一线渺茫的生机。
李元沛大约也知道这是她的宽慰之辞,浅淡地一笑,没有说话。
见李元沛似乎不大相信,桂枝急道:“京里娘子还等着郎君呢,郎君可不能灰心丧气,要尽快地好起来才是。”
李元沛微微垂目,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回答:“我知道。”
他虽是这样说着,却把脸转开了,不让桂枝瞧见他的表情。
当天夜里,他便陷入昏迷。一直到他离世,他的神志都不曾清醒。医士看过也是连连摇头,表示回天乏术。他弥留之时曾经短暂地睁开了眼睛,桂枝抹着眼泪问他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说,李元沛对她的问话毫无反应。他双目无神,视线仿佛穿过了她,落在了不知名的某处,最后渐趋涣散。桂枝越发难过,捂着嘴泣不成声。吴六虽然没哭,却也在门外闷声不响地坐了一夜。
李元沛的死讯在第一时间便告知了西京。然他毕竟已是庶人,无法归葬京都,上面的意思也是暑热将至,要尽早地入土为安。吴六与桂枝与他关系密切,便一力承担了下来。
为李元沛准备好入殓的衣服以后,桂枝便开始清理李元沛的遗物。
他来黔州不久,东西并不多,并不需要花费太多工夫。桂枝只是想将他用过的东西都归置到一起,若有贵重之物,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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