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停了手上的针线,想了想道:“阿翁去世后,阿家老是念叨他,想来是她在思念阿翁吧?”
小儿子觉得有道理,叹了口气道:“父亲在世时和母亲的确恩爱,可是母亲老这么郁郁寡欢也不是办法。”
妻子柔声说道:“她住在家乡,难免睹物思人,若是我们把她接到京里住一阵,或许能排解排解?”
小儿子接纳了妻子的建议,过了不久,在他的坚持下,桂枝便离开黔州,来到了西京。
“母亲你瞧,”来接她的小儿子扶着她,指向远处的城楼,“那就是西京了。”
桂枝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座传说中的都城。这座城比她想象中的更为雄伟壮丽。桂枝从来胆大,可对着高耸入云的城墙,她竟然有些瑟缩了。
儿子明白母亲的震撼,他刚从黔州来西京时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微微一笑,命车驾入城。路上桂枝不时地撩起帘子,张望着京中奇景。形形色色的异国人和琳琅满目的商铺让桂枝大开眼界,除了赞叹,她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约是为了转移她的思念之情,小儿子让妻子多陪桂枝游览京中名胜,桂枝果然欢喜。儿子与新妇见她开怀,也甚是欣慰。不知不觉,桂枝就在京中住了将近一年。
第二年夏天,桂枝的小孙女不知怎么老是中暑生病,这日新妇原本要带桂枝去安业寺游玩,却因小女儿的病而无法成行。清早新妇便来向桂枝表示歉意,说不能陪她前去了,不过她已命家仆备了车,桂枝可以自行赏玩。
桂枝本想留下来帮新妇照顾小孙女,新妇却表示不碍事,让她放心去游玩。似乎是为了减轻桂枝的负罪感,新妇又道家中缺了几味香料,请桂枝游玩回来替她去西市买回。桂枝不便推却新妇的美意,只得独自出行。
安业寺为都中名胜,虽然最有名的牡丹花期已过,游人也比往日少了些,香客却还是不断。桂枝上了年纪后就不大愿意和陌生人打交道,因此她在仆妇的陪同下胡乱地烧了把香,就去了寺庙后面的亭子里坐着休息。
离亭子不远的地方植了两棵槐树,上面结满花蕾,桂枝不由得看出了神。
“阿婆?”一声呼唤把桂枝叫回了神,眼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穿胡服、戴胡帽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中等个子,相貌俊秀,桂枝觉得他有点面善,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年轻人向她一揖,笑容满面地问道:“我注意阿婆好一会儿了,见阿婆老是盯着那两棵树看,不知道那树上有什么好看的东西?”
他搭话的语气明朗轻快,又很温和,让桂枝心生好感,便开口回答他:“我在看那上面的槐米。”
“米?”年轻人很是疑惑,把手搭在额上张望着,“树上还能生米不成?”
桂枝笑了,耐心地解释:“槐米不是米,是槐树的花蕾。”
年轻人恍然,敲着自己的头笑道:“原来如此!长得还真有几分像米。”顿了顿,他又问:“那这个槐米又有什么好看的?”
桂枝有点不好意思:“我的小孙女最近生病,她很怕苦药,每次都要吐出来。我家新妇每天都头疼怎么哄她吃药。我记得把槐米晒干了,用来煮水就可以清热去暑,很对我家小孙女的症,而且煮出来的水也没那么苦的味道,所以刚才想着要摘点回去……”
年轻人听了,摸着下巴说:“安业寺的僧人都凶巴巴的,还特别小气,我以前来他们这里摘了两朵牡丹,他们追了我好几条街。我看他们一定不肯给的。”
桂枝听了有点失望,起身说道:“那就算了,我回去了。”
“阿婆等等,”年轻人笑嘻嘻地叫住了她,“我家里倒有几棵槐树,阿婆家住哪里?我回家后摘点送你。”
桂枝大喜,便将家中的住址告诉了他。她与年轻人作别,又去西市买了新妇交代的香料才回家。一到家,便见门前停了一辆大车。
儿子常与同僚往来,桂枝见了也不觉得奇怪。她进门下车,便见儿子迎上前来问道:“母亲今日可有什么奇遇?”
桂枝摇头:“没有。”
“刚刚宁王命人送了一大车槐米到我们家里,喏,门口那辆大车上装的便是。”
桂枝听小儿子说起过京中的显贵,知道宁王是今上的同胞兄弟,地位再尊贵不过。她吃了一惊,忙出来查看,果然是满满的一车槐米。
儿子在她身后继续道:“来使说宁王是指名要送给母亲的。”
“可是……”桂枝手足无措,“我没见过宁王啊。”
“听说宁王喜欢微服出游,也许曾与母亲巧遇?”小儿子推测道。
桂枝想起寺里遇上的年轻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么个嬉皮笑脸的人,竟然就是如今圣眷最浓的宁王吗?
桂枝再见到宁王是在半个月后。
小孙女喝了槐米煮的水,很快康复了。这日桂枝正陪着孙女玩双陆,忽听得前面一阵喧哗,接着便有侍女急匆匆地过来,请桂枝到前厅见客。
桂枝在京里不认识什么人,更不参与儿子、新妇的应酬,不免有些奇怪。她狐疑地跟着侍女到了前厅,只见厅中正座上盘膝坐着一人,正在与儿子说话。听见桂枝进来的响动,厅里的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座上正是桂枝在安业寺中遇到的年轻人。
“母亲,”小儿子怕桂枝应付不来,急
喜欢玉阶辞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