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仿若惊雷滚过,让桂枝彻底呆住了。难怪哀孝王这三个字这样耳熟,原来就是李元沛。桂枝记起,当年迁葬的人提到天子复了李元沛的王号,追谥似乎的确是这三个字。太后若曾是哀孝王的遗孀,那岂不正是……
桂枝的脸色变了,难怪她左等右等,都等不到李元沛的家人。
原来……竟是这样……
那日之后,太后又曾数次遣人召桂枝入宫说话,却都被桂枝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托了。
儿子久在官场,见母亲如此不给太后脸面,不免心惊。新妇也不住地劝桂枝,让她切莫意气用事。桂枝看着苦口婆心的儿子和新妇,只能长叹了一声。当宫中再度相请时,桂枝便没有再推辞。
太后仍是上次的打扮,语气也如上次一般和蔼,可听在桂枝耳里,却再不是同样的滋味。
察觉到桂枝的态度有异,太后关切地问:“夫人这次话少了许多,莫不是身体仍然抱恙?”
“不是。”桂枝生硬地回答。
太后凝眸:“还是夫人有什么心事?”
桂枝低头片刻,向太后又行了一次大礼,然后说道:“妾有一件事想请教太后。”
“夫人请讲。”太后含笑说道。
“太后或许不晓得,妾本是黔州人氏。”桂枝缓缓地说道。
听到黔州二字,太后手中捻动的佛珠微微一滞。她抬眼,用意味不明的眼神凝视着低伏于地上的桂枝。
明知太后听了这话或许会大怒,桂枝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竟一口气说道:“以前黔州经常有判了流刑的人,先夫年轻时看管过一个西京来的犯人。那里是乡下地方,生活清苦,所以那个人在黔州一年就死了。他死时一直想念着不在身边的妻子,连我们看了都心酸得很。他死后,我们曾托人给他西京的妻子捎信,却总是没有音信。妾近来才得知,原来在他死后不久,他的妻子就改嫁了他人。”
太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她重新捻动佛珠,面无表情地听着桂枝说话:“丈夫过世,妻子改嫁本也是世间常有之事,只是丈夫死了,做妻子的却连问也不曾问过一声就改适他人,未免过于薄情。不知道太后是什么看法?”
太后不意桂枝会忽然问她,沉默片刻才放下佛珠轻声说道:“夫人之意,我已明了。只是世间之事,往往不足为外人道之,恕我无法解答夫人的疑问。”
说罢她轻轻地挥了一下手,让人将桂枝送出了太后殿。
那之后太后再也没有来请过桂枝。儿子初时也有些疑惑,不住地追问她与太后的谈话。桂枝不耐,索性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儿子听完便只剩下倒吸冷气的份儿:母亲这不是故意揭太后伤疤吗?这事若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自己这官位怕是保不住了。
他整日里忧心忡忡,就怕皇帝找他的麻烦。可之后数月,皇帝对他却并无二致,弄得他有些疑惑:皇帝是不动声色呢还是不知道这件事?他想了许久,觉得不知道的可能性更大些。太后之前的婚姻对皇帝来说并不是什么太有光彩的事,太后若是明智,自然也不会在皇帝面前提起。
他至此才松了口气。只要皇帝不知此事,他们一家暂时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太后那里虽然有所得罪,但日后妻子在外命妇参拜时多去描补,太后宽仁,或许能够谅解。主意定下,他才彻底地放了心。
桂枝并不知自己曾让儿子如此烦恼。经过此事,不免又勾起了她的诸多回忆。她记得当年迁葬的人说过李元沛的墓在西京,觉得来西京一趟也该去拜祭一下李元沛这个故人,便动了打听的心思。只是其间新妇又有了身孕,桂枝要分心照管家事,这件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直到次年的清明,桂枝才得以成行。
李元沛附葬于文宗陪陵。也不知是不是刻意为之,李元沛的墓与其他的陪陵都相隔较远,并不好找。小儿子提着篮子,扶着桂枝走了一大圈,才看见远处一座孤零零的墓碑。母子俩渐渐走近,却见墓前已静静地立着一人。母子俩都很诧异,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那人听见,转过头来,却是许久不见的宁王。
见到桂枝母子,宁王也有些吃惊。三人互相见了礼,却都一时无言。最后还是桂枝开了口:“大王怎么会在这里?”
她虽对太后有所不满,但对这个性格开朗的宁王却还有着好感,故而语气仍十分亲切。
宁王淡淡地回答:“我出生不久就被过继给了哀孝王,名义上他是我的父亲。”
桂枝见他身着素服,有些恍然:“所以大王是来……”
宁王自嘲地一笑:“虽然算是父亲,我却连见也没见过。不过有人牵挂,所以我会在清明这日过来祭奠。”他停顿了片刻,再度开口问道:“阿婆又怎么会来这里?”
桂枝沉默了一会儿,指着李元沛的墓碑轻轻回道:“妾在黔州时与他认识。”
宁王并不蠢笨,顿时明了:“阿婆不再进宫,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桂枝不好直言,只能默认。
宁王苦笑:“看来阿婆对我母亲有些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桂枝冲口而出,“她现在安安稳稳地做着太后,又怎么会记得他?李郎君却是到死都在念着她呢。”
宁王有片刻的默然,最后缓缓开口道:“不提起,并不代表忘记。”
桂枝不解。
“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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