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涣很早就知道了绮素的存在。
在他回到西京之前的两三年时间里,他便在一直密切留意着京都的动向,即便是皇后私底下收了一个养女这样的小事,也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是那时他正计划着谋夺太子之位,而皇后作为太子的母亲,永无成为他盟友的可能。因此李承涣对她那毫无背景的养女并没有过多关注,更没期望这个人会与自己有任何交集。
显德十三年的秋天,因郑国公丘立行的进言,李承涣得以离开北府,回到了阔别五年的西京。
皇后身为嫡母,回京后他免不了要去拜见。可入宫之后,他并没有立刻前往皇后殿中,而是向导引的内官道,他想先去承香殿待一会儿。
承香殿为他生母淑妃的旧居。内官知道淑妃早逝,又想到人伦天性不宜阻挠,便答应了。在他们到达承香殿后,内官便领着宫人们去了别处等待,好让他在缅怀生母时不受打扰。
然而内官不知道的是,他去承香殿并不是为了悼亡,而是为了见一个人——昭媛王氏。
李承涣很清楚,作为庶子,想染指天下并非易事,宫中必须得有自己的内应。王昭媛心思玲珑,颇得帝宠,伴驾多年却并未生下一男半女,亟须为自己寻一条后路作为将来的依靠,这使得她成了自己最好的人选。李承涣通过王昭媛的母家与她搭上了线,这次回京正是双方见面详谈的良机。
偏殿的两扇门虚掩着,似乎曾有人出入。李承涣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他上前轻轻推门,老旧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内纱帘低垂,帘后两名宫女各自侍立一侧,中间端坐着一人,正是王昭媛。
“晋王?”见他入内,帘内女声轻传,确认着他的身份。
“正是!”李承涣上前施礼,“承涣见过昭媛。”
见过礼后,两人便隔帘相谈。因这本是一拍即合的事,因而这次对谈并未持续太久。王昭媛起身欲归,离开前,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对李承涣道:“妾记得此处乃是淑妃旧居?”
李承涣不意她有此一问,愣了片刻才点头称是。
王昭媛环视四周,似有所感,轻叹一声:“淑妃故去后,竟荒废至斯,实在可叹。”
淑妃有子尚且如此,她膝下孤寂,若不早早谋划,真不知将来会何等凄凉。她本有自伤之意,听在李承涣耳里却是另一层意思。生母故去时他年纪尚小,又长年居于藩地,自是无力维护母亲旧居,王昭媛此语令他颇有愧疚之感。
因此王昭媛走后,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缓步走过各处殿阁。他三岁随母亲迁入此处,到八岁母亲亡故前一直居于此。曾经熟悉的家,却再没有了记忆中的温暖,只余一片萧索。这是他在北府能够猜到却一直不愿正视的事:他的母亲本就不得父亲喜爱,逝世后更被人遗忘得干干净净。母亲虽然因他的缘故而进位淑妃,但她在父亲心里的地位,也许还比不上仅位列九嫔的王昭媛高。
他轻抚过殿中的物件:熏笼、织机、绣架……每一件东西都曾那么熟悉,仿佛昨天母亲还在使用,如今却都已蒙尘。除了自己,大概没人会记得有个女子曾在这里,寂寞地看过庭中的花开花落。
然他的缅怀也只能是片刻的时间,他还有皇后要去拜见,不宜在此久留。很快李承涣便收起不合时宜的伤感,走出承香殿去寻找导引的内官。
从承香殿到内官与他约定的地点必须要经过太液池。他正沿湖岸而行,忽见前方的岔路走出一名少女。那时他还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女子会和他的人生有什么样的牵扯,只是因见那少女并不是普通宫人的打扮而迟疑了脚步。
他正想避开,却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竟在宫中布设下机关。那少女一时大意,触动了树上的丝线,从而引动了树上倒挂的金钩,眼见着金钩就往那少女白净的脸上飞去。
他未及多想,就冲上前拉开了她。无须多说,这定又是那位顽劣太子的杰作。除了他,还有谁会做如此低劣的恶作剧?他大概从未想过这样危险的圈套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那少女显然受了极大的惊吓,一张脸上全无血色。虽然如此,她却还急切地为太子分辩:“殿下孩子气重,有时会作弄一下宫内人,其实没有恶意。”
李承涣失笑,对她细细打量。这少女的容貌算得上秀丽,只是宫中佳丽如云,她这般的样貌并不出众。不过李承涣却注意到,她的眼睛清亮而柔和。在那清澈的眼波下,原本平平的面容也多了几分生动。
总算她没忘记李承涣的救助,盈盈地向他施礼道:“无论如何,多谢郎君相救。”
显然她并不确定李承涣的身份,才用了这样的称呼。
李承涣低头,刚才为了拉开她,自己反被金钩带到,衣袍的袖子上拉出了寸长的口子。这多少让他有些懊恼:衣服划破,还怎么去见皇后?于中宫面前失仪,必然会影响到他之后的计划。
那少女显然也发现了他袍衫上的划痕。她犹豫地绞了一阵袖子,才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奴的居所离此不远。郎君若不介意,请随奴前往,也许可以想法补救。”
李承涣本能地觉得不妥,仓促间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暗暗权衡了一阵,最后叹了口气:“那就有劳小娘子了。”
他跟随这少女去了她的居室。她居住在皇后的殿中,且从房舍之内不多却精致的陈设上来看,她的身份并不普通。她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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