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拖下去……”宋遥不禁皱眉,“若是陛下起疑,将来追查起来,知道我们……”
李承涣摆手:“父亲当年逼上皇退位,有失孝义,以致至今犹留有心病。将来记于青史,纵然一世英明,也必有骂名传世。我无意重蹈覆辙,不到最后关头,不可做有违大义之事。再等等吧!以父亲之英明,若不是要对立嗣一事做出决断,他不会犹豫这么久。”
宋遥不敢违背他的意思,默默地退出。不料片刻后他便返回书室,既似讶异又似兴奋地禀报道:“宫中来人,请大王前去西内。”
西内乃太上皇的居所,李承涣回京后也曾出于礼节而前去拜见。只是上皇不问政事多年,与皇帝的关系又甚是微妙,他并不曾特别亲近。太上皇偏爱李承沛,对他颇为疏远,这样主动召见他还是头一次。
李承涣不知上皇究竟何意,但身为子孙,总不能慢怠了祖父,因此具备衣冠之后便前往西内求见。
太上皇退位之后,镇日听歌赏舞,西内丝竹之声终日可闻。可这一日,李承涣直到走到太上皇所居的殿阁,也不曾听到舞乐声,反而异常沉静压抑。殿前一名中年女官伫立,见李承涣出现,上前施礼。李承涣知她是太上皇身边之人,连忙还礼。
那女官避过他的礼,微笑道:“上皇与陛下已在内等候,大王请随妾入内。”
李承涣点头,跟在她的身后入内。殿内榻上一名身材高大的老者拢袖而坐,正对着下首的中年人说话,正是太上皇与皇帝。
李承涣不禁微微诧异,他以为父亲逼迫祖父退位,二人就算表面上相安无事,背地里也必势如水火。且皇帝即位后就绝少踏足西内,足以证明父子之间的关系的确不佳,不意今日竟会见到两人如此平和地交谈。
太上皇听见响动,转过头来时李承涣已恭恭敬敬地下拜。太上皇有短暂的沉默,似乎在打量他,过了好一阵才淡淡说道:“不必多礼。”
李承涣起身,迎上太上皇的目光。太上皇虽退位多年,眼神却仍然清明锐利。只是不经意的一眼,却已仿佛看透了他的五脏六腑。
“坐。”太上皇简短地说道。
李承涣谢过,在皇帝之下入座。
“父亲这是……”皇帝有些迟疑,不知太上皇的用意何在。
“我知道你今天来是想问什么,”太上皇看了皇帝一眼后说道,“所以我把承涣叫来,好把话都说开了。易储之事,我并不赞成。”
李承涣听见此语并不吃惊,故而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情绪,只是垂头不语。
“不过,”太上皇却又对皇帝继续说道,“如今你才是天下之主,这个决定只能你做。若你真觉得承涣更宜为储,我不会反对。”
这话出口,不但李承涣,连皇帝也甚是吃惊:“父亲!”
太上皇转目凝视了皇帝片刻,继而叹息:“我是更喜欢承沛,但我知道你已经有了决断。此时我出来保承沛,父子兄弟必会再起纷争,这绝非家国之幸。这话我前几日也对皇后说了,我还对皇后说,让承沛从此退出,未必不是好事。她虽然伤心,但大抵也已接受了现实。她那边你无须过于顾虑。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也该有自己的判断,用不着再问我的看法。”
这番话让皇帝极为震惊,许久之后他才似回过神来,向太上皇一揖:“多谢……父亲……”
太上皇没有回应,却转向李承涣:“承涣。”
“孙儿在。”李承涣忙回答。
“皇帝若许你太子,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嗣君。”
“是。”
“我说过,我不会反对,但我要你答应一件事。”
“请祖父赐教。”
“别伤了承沛性命。”
李承涣大惊,连忙下拜:“孙儿惶恐。”
“承涣,”太上皇的声音里透出疲惫,“这不是命令,而是祖父的请求。”
“孙儿……”李承涣以手加于额上,郑重下拜,“孙儿答应,只要承沛安于王位,孙儿必不会薄待。”
太上皇点头:“承沛还肯听我的话,我会劝他。”
祖孙三人达成了共识,数日之后,皇帝便正式下诏易储。
多年的筹划得以成功,李承涣可谓是扬眉吐气。可他很快就发现,这还不是他高兴的时候。因为就在废黜了李承沛的太子之位后,帝后将绮素嫁给了他。不久之后,他就从太子妃崔氏口中听到,是绮素和承沛一起向皇后请求,才让皇后答应了这件婚事。她到底还是嫁了李承沛,在他最失意的时候,原来是自己看错了她。
废太子长居京中多有不妥,故皇帝将李承沛封为平恩王,命他夫妇居于永州。李承沛夫妇离京前,他在宫内见到了他们。原本的太子迁居他地,而他这个庶子却入主了东宫,他本以为这样的相见必然尴尬,不想李承沛却十分平静。仿佛一夜之间,李承沛就换了个人。
李承涣看到绮素轻轻扯了一下李承沛的衣袖,李承沛状似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却微微扬了起来。这样的默契让他觉得很刺眼。
“太子妃如此美丽,太子好福气。”绮素对他说道。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崔氏。崔氏的容貌比绮素美,性子也和顺,可他还是隐约觉得有缺憾。他想起那日同玩双陆,他对李承沛下的断语。此情此景之下回想,竟是有说不出的讽刺。可他面上却是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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