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三零一班的黎笑笑同学,被父母安排出国了。
这一对璧人,再没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过。
白驹过隙,我已成长为一名大学生,而乔还是三年前的样子,时而精神错乱,偶尔颓丧清醒。
我近距离观察这个沉浸在自己安全世界里的男人。他始终捂着那张抽象的素描画,充满戒备地盯着我。
我尽可能散发出善意,温柔地与他对视着,我相信,不管是疯子还是傻子,都依然不会丧失察觉人的本能感。虽然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忘记我。
柔软的黑发之下藏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他有些好奇,有些怯怯,身体微动间,发丝就会扫过他浓黑的眉毛,扫过他卷翘的睫毛。
他似乎在辨认我。
曾经的天之骄子,就在我眼前,他终于正眼看我了,我却已如此复杂,如此难过。
过往的打击和伤害对充满抱负的他来说,是被无限放大的,他心理的煎熬,我虽然不能彻身体会,但也能换位理解。
鼻头一时酸涩,我用指腹擦着眼角,也顺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根。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带有清香味的纸巾,男人的大手僵在空中捏着一张清风纸。我愕然抬眸,欣喜以为乔清醒了,可看见的仍是他目光呆滞的模样。
我郁郁,低头就着乔递来的纸巾擤了擤鼻涕。他忽而笑了,傻里傻气地冲我说,你好呀。
嗯,你好。我的回应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也平淡。
他把食指放在红唇间竖着,神神秘秘地轻嘘一声,接着,他躬着身体,以匍匐的姿态悄悄画画。他起初每画一下,都会瞟我一眼,这是我的余光瞥见的,看见我没有偷看他画画,他渐渐放轻松了,弯曲的腰板也直了起来。
我轻轻翻着他桌上的书籍,安静陪着他。
他画完后,忙忙碌碌地将素描画胡乱塞进了抽屉里,塞了之后,他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就讷讷地呆坐了下去。这副模样是他的常态,眼神空洞,忽而痴笑,忽而垂嘴。
这很令人好奇,他的脑里究竟在想什么?还是在回忆什么?是间接性清醒,还是间接性疯了?
我不得而知。
我试着唤他,乔?
他无动于衷,端坐得笔直,神思恍惚地看着黑黑的窗帘。
我转身开门,对外头的人轻喊:“姨,给乔剪头发么?”
“好,等等。”
不多时,“吱呀”,深色的木头门被人打开了。妇女的围裙洗得发白,她手里拿着一块蓝色的理发围布和一把黑色的小剪刀,轻手轻脚地走近我们。
面对乔,我和周女士都很小心,连脚步声也会不由地放慢。
以前我称呼她为乔妈妈,这几年的来往使我们亲近,所以她让我管她叫姨。
“你来了就好了,我一个人给他理发,忙不过来,他不喜欢理发,剪刀的声音,他很讨厌,老是乱动。”周女士嗔怪地笑着,顺手把蓝色围布递给了我。
乔回神了,他蹙起眉头看着她手里的黑剪刀,稍微抬手撑在空中,他的五指微微张开着,以拒绝的姿态来回看我和他的母亲。
周女士稍微理了一下腰上的围裙,她扶着椅子累累地蹲下去平视他,眼神认真地说,如果剪了头发,就让阿秦带你去公园散步,和以前一样,好吗?
乔偏了一下头,额前的发也斜到了右边去,把他本就清秀的面容露了出来,他的神情很苦恼,似乎没有接收到周女士的话。
她耐心重复了几遍,他才迟疑地点了一下脑袋。
厚重的窗帘被慢慢拉开,屋里的摆设终重见光明,桌子、地板...它们的颜色随着窗帘的拉开而浅了些,明白点说,是亮了。但乔闭上了眼睛,他摇头,再是摇头...
没有光,怎么剪头发?
我说了,他听了,真是欣慰。
我展开蓝色围布,把它顺着乔的头部套进脖子,蓝布掩了他的长腿,我仔仔细细地帮他理好周身皱起来的布料,他始终皱着眉头,还用尖尖的手指戳起围布,明显嫌弃极了。
周女士小心翼翼地提起剪刀,缓慢帮他修理头发,我则是把双手放在乔的两臂上握着,以防止未知的危险,就怕他的情绪发生异变,会躁狂或者乱动,从而剪伤了他。
这样的事,不是没发生过。
咔嚓...咔嚓...乌黑的发丝轻飘飘地掉落,他白皙的额头渐渐出现在空气中,真白,白如泉中的清爽,白如天上的轻云。只是他左边的眉目上方有一条浅浅的疤痕,这是他第一次发病时,从学校楼梯上滚下去摔破头留下的痕迹。
空气中有细碎的发丝在凌乱飘舞,有日光里的尘埃颗粒在混乱飞扬,咔嚓...咔嚓...
剪刀接触发丝的声音仿佛在为它们伴舞。
我们共同帮助乔理发,时光的染痕在记忆里悄悄上了颜色,我在清笑的同时,听得恍惚的乔没头没脑呢喃了一声,爸。
刹那,挂在我和周女士嘴边的笑都凝住了。
爸爸...
接着,咧嘴笑起来的青年转头问周女士,你好呀,我爸爸在哪儿?
她瘦窄的肩膀一顿,随之下斜。她沉默了,拿剪刀的手微颤,抖得周围的尘埃颗粒一起萦绕在她的全身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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