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多数时间里,我认为孤独对健康是有好处的。有伙伴陪在身
1.引自《中庸》。
2.引自《论语》。
3.因陀罗,印度最古老的宗教文献及文学作品《吠陀》中的主神,司雷雨。
旁,即便是最好的伙伴,时间长了也会厌倦,事情反而变得很糟糕。
我热爱孤独。我没有遇到比孤独更好的同伴了。很多时候,我们到外面去,驻足在茫茫的人海中,或许比在室内独处更显得孤独。一个在思考着和在工作着的人总是形单影只的,他愿意在哪里就在哪里吧,孤独不能按照一个人离开他伙伴的距离来计算。真正勤奋的学生,即使在剑桥学院最狭窄的房间里,也会孤独得像沙漠上的一个僧侣一般。
农民可以一整天独自在田地里、在森林中劳动、耕地或者砍伐,而丝毫不觉得孤独,因为他在工作;但是一到晚上,他回到家里,却无法独自在室内静思,而一定要去“看得见别人”的场所放松一下。按照他的想法,这是为了补偿一下他这天的寂寞:因为他非常好奇,为何学生们能整天整夜地坐在屋子里而不感到乏味与忧愁?但是他不理解的是尽管学生身处室内,但如同他在田地上劳作,他在森林中伐木,与他在田地或森林中工作并无两样,之后学生也要娱乐一下,也要参加社交活动,虽然生活方式可能更为凝练些。
社交活动往往会收获很少。因为相聚的时间通常很短,还来不及对彼此有深入的了解,从而得不到什么益处。我们在每天吃饭的时间里相聚,重新品尝我们这块陈腐乳酪的滋味。我们都同意遵守若干条准则,这就是所谓的礼仪和风度。因为礼节和礼貌的存在,这样频繁的聚会才会相安无事,避免了当众争吵,也不会有面红耳赤的现象发生。我们在邮局、社交场所相见,晚上聚集在火炉边谈天说地。我们生活得过于拥挤,互相打扰,牵扯彼此,因而我觉得彼此之间的敬意已经荡然无存。当然一切重要而充满热情的聚会的次数减少一点就好了。想想工厂中的女工—她们从来都无法独自生活,甚至在梦中也不可以。倘若每平方英里只居住一人,像我住的地方这样,那要好很多。人的价值并不体现在他的皮肤上,因此我们不必接触皮肤才能获晓这个道理。
我听说过有一个人在森林中迷路,体力不支,昏倒在一棵树下,又饿又累,他在虚弱中看到眼前浮现出很多奇怪的幻象,他把那些幻想都当做了真实的场景。同理,在身体和心灵都健全有力时,我们可以持续不断地从相似的,但更为正常、更为自然的社会当中得到激励,从而发现我们并不孤独。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有很多伙伴,尤其是在清晨还没有人来拜访我的时候。让我打几个比方,或许能把我的某些状况说清楚。我并不比高声欢笑的潜水鸟更孤单,也不比瓦尔登湖更寂寞。我倒想问一下这寂寞的湖有谁相陪?但是在它蓝色的湖面上,并没有蓝色的魔鬼,有的只是蓝色的天使。太阳是孤独的,除非乌云密布,有时候仿佛有两个太阳,但另外一个肯定是虚幻的。上帝是孤单的—但是魔鬼肯定不孤单,他有很多伙伴,他一向拉帮结派。我并不比一朵毛蕊花或者草原上的一朵蒲公英更孤独,也不比一片豆叶、一棵酢浆草、一只马蝇或一只黄蜂更孤单。同样,我既不会比密尔溪、风标、北极星或南风更寂寥,也不会比四月的雨、一月的融雪或新房里的第一只蜘蛛更孤寂。
在冬季的漫漫长夜里,暴雪狂飞,寒风在森林中呼啸时,一个移民老者,先前的拓荒者,经常来拜访我,据说瓦尔登湖就是他挖出来的,而且铺上了石子,沿湖还种植了松树。他给我讲了以前的和最近的传奇故事,我们俩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快乐的夜晚。这种交际充满了喜悦,我们交换了对事物的不同看法,尽管没有苹果或者苹果酒—他是一个聪明而幽默的朋友,我真欣赏他,他的秘密比谷菲和华莱1还要多。尽管别人说他已经死亡,但没有一个人能指出他坟墓的位置。还有一位老妇人,也住在我附近,大多数人根本不曾见过她,我有时很喜欢
1.
谷菲和华莱为英国清教徒,支持将英国查理一世处死,后逃往美国康涅狄格和马萨诸隐居。
到她芳香四溢的百草园中散步,采摘药草,聆听她的寓言。她有着惊人的创造力,她的记忆能一直回溯到远古时代,每一则寓言源起何处,哪一则寓言是依据哪一个事实而来的,她都对我讲得头头是道,因为那些事都发生在她青春年少的时候。一个鹤发童颜、精力充沛的老妇人,无论在什么样的天气、什么样的季节里她都神采奕奕,如此看来,她要活得比她的孩子还长。
阳光、风雨、夏季、冬季—大自然无法描述的纯洁和恩惠,永远提供给我们如此多的健康、如此多的快乐!它对我们人类也很有同情心,倘若有人因为正当的理由悲伤,那大自然也会被他的情绪感染,太阳暗淡无光,风像人们一样叹息,乌云洒下泪雨,树木到仲夏时脱掉叶子,穿上丧服。难道我不应和土地息息相关吗?难道我自己不是绿叶和青菜上沾染泥土的一部分吗?
什么药能让我们健康、安详、满足呢?不是你和我的曾祖父,而是我们这位大自然曾祖母提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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