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对世人和他们的闲言碎语,还有村中的朋友们感到厌倦。这时,我就会向西漫游,越过平常生活的地方,跑到乡镇上更罕见人烟的地方,去往“新的森林和牧场”1。或当夕阳西下时,我会到美港山上,大肆地饱餐一顿越橘和浆果,然后把它们拣起来储藏,作为接下来几天的食物。购买水果的人享受不到水果的色、香、味,为了把它拿到市场卖掉而培育它的商人也享受不到。你要享受水果的色、香、味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请教到处乱跑的牧童和到处乱飞的鹧鸪,但是很少有人采用这个办法。从不采摘越橘的人,以为已经尝遍了它的滋味,实际上这是一个错误的想法。从未有过一只越橘真正到达过波士顿,它们虽然长满了波士顿的三座山,却并没有真正进过城,也没有人真正地品尝过它们。水果的美味和它最本质的精华,在装载上车运往市场的时候,就随着它的鲜丽一起被磨损掉了,它就仅仅是食品了。只要永恒的真理还在统治着宇宙,就没有一只纯真的越橘能完全地从城外的山上运到城里。
在我做完一天的锄地工作后,有时我会去看望一下我那些不耐烦的伙伴,他从清晨开始就在湖边钓鱼,安静地一动不动,宛如一只鸭子,一片漂浮在湖面上的落叶,在思考他各式各样的哲学问题,在我来到之前,他大概已认为自己修炼成修道院中的权威老僧了。有一位老者,
1.
引自弥尔顿为悼念好友去世而创作的诗歌《利西达斯》的最后一行。
他是位好渔夫,尤其擅长各种木工,他很喜欢把我的房子当做是为渔民提供便利而建造的小屋,这让我很高兴,他经常坐在我的屋门口摆弄钓鱼线。我们有时会一起泛舟湖上,他坐在船的这一端,我坐在船的那一端,我们并没有多少交流,因为近年来他双耳失聪,不过偶尔他也会哼哼一首圣诗,这与我的哲学观点非常统一。我们精神的交流实在是非常和谐,回想起来我都感到一阵阵的美妙,而且比我们的谈话要有趣得多。我经常这样:当无人可谈时,我会用木桨叩击船舷,在四周的森林激起一圈圈的回声,就像动物园管理员吵醒了兽群那样,每个山林和翠谷最后都发出一阵阵咆哮怒吼之声。
在温和的黄昏中,我经常坐在船里吹起晚笛,看着鲈鱼围着我游泳,好像我的笛声婉转悠扬让它们痴迷,月光徜徉在湖面的粼粼波光之上,湖水倒映着森林的丛丛树影。很久以前,我和一个同伴一起,像探险一样无数次来到这个湖边,在夏夜的湖岸上生起一堆火,以吸引鱼群,然后在鱼钩上放虫子作为鱼饵,钓起一条又一条鳕鱼。这样一直到深夜,我们才把火棒高高地抛往空中,它们如流星烟火一般,从空中落入湖中发出咝咝的响声便杳无踪影了,于是我们又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我一边摸索,一边吹着口哨,穿过黑暗,回到人类的群居处,但是如今我在湖岸上已经有了自己的房子。
有时候,我会在村庄里的一户人家那里过夜,当他们全家都准备上床休息后,我就会独自回到林中。那时候,为了第二天的伙食,我会把子夜的时光都投掷在月光之下的垂钓上。我坐在船中,听枭鸟和狐狸齐唱小夜曲,我时常还听到附近无名的鸟雀发出的尖厉叫声。对我而言,这是宝贵的经历并值得回忆。我通常在水深40英尺的地方抛锚,离湖岸大约二三杆之远。有时大概有上千条小鲈鱼和银鱼环绕着我,它们的尾巴把泛着月光的水面点出无数涟漪;我用一根细长的麻绳,和生活在水下40英尺深的神秘鱼儿打交道。有时我拉着60英尺长的钓丝,随着温柔的夜风在湖上悠悠地漂荡,我时不时地感到钓丝在微微颤动,表明在钓丝的那端有一个生命在徘徊,可是它又愚笨地无法确定,该怎么处置眼前盲目撞上的这个东西。后来,你把钓丝绕在手上一圈又一圈,慢慢缩短钓丝,一些活蹦乱跳的吱吱叫的鳕鱼,就被拉到空中。尤其在黑夜,当你的思想在宏大的宇宙命题上驰骋,你手中这微微的颤动,就会打断你的思考,将你和大自然又联结起来,这其中蕴含着无穷的奥妙。我好像把钓丝一甩就能甩到繁星点点的夜空中去,正如我把钓丝垂入深邃无底的湖水当中一样。这样我仿佛用一只鱼钩钓到了两条鱼。
瓦尔登湖的风景虽然秀丽,但却并不宏伟,不足称奇。偶尔去游玩的人,不住在湖畔的人,未必能领略到它的魅力。但它却因深邃和清澈而广为人知,值得好好书写一番。这是一个清亮、碧绿的湖,长约半英里,圆周约1.75英里,面积约61.5英亩。它被松树和橡树林环抱并常年不涸,湖水的进水口和出水口无迹可寻,湖水的上涨和下落缘于雨水的降落和蒸发。周围的山峰从水旁拔地而起,有40至80英尺的高度,但东南面的山峰却有100英尺高,而东边更是跃升到150英尺,其距离湖畔不过四分之一英里和三分之一英里,山上的树木呈现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
在康科德,所有湖泊的水最少有两种颜色,一种是远望所见,一种是近观所见,近观时湖水的颜色更接近它本来的颜色。远望的颜色更多的是光在起作用,根据天色变化而不同。在晴朗的夏季,从略远的地方望去,它呈现出一片蔚蓝之色,尤其在水波粼粼的时候,但从极远的地方望去,颜色却变成深蓝色。在风暴之下,有时它会呈现出深灰色。据说海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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