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细心听他说梦话。有时,他的梦话像讲故事,我从中得知了他生活中的许多事情。
但是,他也经常说出骂人的粗话;我听了,心中十分难过,不知为什么。
阿纳托利断言他不会活过来了。
老头儿不满地责备:“我真不懂,几乎还是个娃娃,军队就把他收下了?莫名其妙!让人生气!”
8月30日
柯察金仍然没有知觉。
现在他已经被移到专门病房去了,那里都是快死的人。
一个叫弗朗茜的女护士几乎整天守在他身旁。她早先就认识他。他们曾在一起做过工。她对他无微不至。
不过,现在连我也觉得他没有什么生还的希望了。
9月2日晚11点
今天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好日子!
我的病人柯察金恢复了知觉,他活过来了!危险期终于过去了。
这两天我连家都没回。
我内心的喜悦无法言表,因为我又救活了一个人。我们病房又能够少死一个人了。
在我劳累的工作中,最令人兴奋的就是看见病人重获健康。
他们都像孩子那样依恋着我。
他们的友情真挚、朴实,令人感动。每每分别之时,我总是热泪盈眶。
这说起来有点好笑,但这是真的。
9月10日
今天,我替柯察金给他的家里写了一封信。
他告诉家人,他受的是轻伤,很快就可以治好了,并答应一定回家探亲。
实际上,他失血过多,脸像纸一样苍白,身体很虚弱。
9月14日
今天,柯察金头一次微笑了。
他的笑容动人极了。他一向都很严肃,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他的身体日渐恢复,这情况简直令人惊讶。
他跟弗朗茜是朋友,她老守在他床边。显然,她在他面前过分地夸赞了我。
每当我进去时,他总是对我露出一点笑意。
昨天,他问我:“大夫,您手上怎么弄了那多么紫痕?”
我没告诉他,这就是他昏迷时攥的。
9月17日
柯察金额上的伤口已完全长好了。
换绷带时,他表现出的忍耐力让我们所有的医生都深深折服。
一般人在这时总是呻吟不只或发脾气,而他却一声不吭。每次给他的伤口涂碘酒时,他一点也不畏缩,而且把身体挺得直直的,像绷紧的弦。就是他疼得直冒冷汗,几乎失去知觉时,他也决不叫嚷半声。
我们已经全都知道:一旦他发出呻吟,那他准是昏迷了。
一个人怎么会如此坚强呢?我想不明白。
9月21日
今天,柯察金坐在轮椅上,第一次被推到阳台上去。
他看见了花园,拼命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那种表情令人终生难忘!
从他那满是纱布的脸上只能看出一只眼睛外明亮格外活泼,新奇地望着四周的景致,像是第一次看到世界。
9月26日
今天,有人把我叫到楼下接待室。
那儿,等着两个姑娘,其中一个长得特别漂亮,她是冬涅娅。
我知道,柯察金说梦话时,常常喊她。
我允许了她们对他的探望。
10月8日
今天,柯察金第一次自己去花园散步了。
他不只一次地问我,他什么时候能够出院。我告诉他快了。
那两个姑娘一到探视日就来看他。
我问他疼的时候为什么不叫喊,他回答我说:“您读读《牛虻》,就知道了。”
10月14日
柯察金今天出院了。
我们亲热地握手道别。
他那只右眼早就解掉了绷带,但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不过,表面上跟正常的一样。
他走的时候,前额还包着纱布呢。
跟他分手,我心里十分难受。
事情总是这样:伤病员治好了就离开我们,并且希望不再回来。
分手前,柯察金说:“要是瞎的是左眼,倒好一些——现在,叫我怎么开枪呢?”
他想着的是前线。
保尔出院后,先住在了冬涅娅寄宿的市拉诺夫斯基家。
他立即就想让冬涅娅加入到他们的工作中来。
他邀她参加城里共青团员的全体大会,她答应了。但是,当她换好了衣服走出房间时,保尔却咬紧了双唇。
她打扮得很漂亮,故意穿得特别讲究。
他便不想带她去了。
于是,他俩发生了第一次争执。
他责问她为什么这么打扮,她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从来都不喜欢跟别人穿得一样;要是你不方便带我去,我就留在家里好了。”
那天在俱乐部里,她那漂亮的衣着非常夺目,让保尔觉得很难为情。衣衫破烂、鞋帽陈旧的人们把她当作了外人。
她觉出这一点后,就故意用挑衅而又轻蔑的目光盯着他们。
长着一双宽肩膀,穿着一件粗帆布衬衫的码头工人帕科拉索夫是货运码头上的共青团书记。他把保尔叫到旁边。
他很不客气地看了看保尔,又瞟了一下冬涅娅,冷冷地问:“这漂亮的小姐是你带来的?”
“对。”保尔粗声粗气地答。
“哦——”帕科拉索夫拉长了声音。
“她的样子可不像咱们的人,很像资产阶级。你怎么带她到这来?”
保尔的太阳穴不停地跳着。
他气冲冲地说:“她是我的朋友,我就带她到这来了,明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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