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三轮车吱吱呀呀地往前开去,他追在后面,也不知道在哭什么,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撕心裂肺地恳求着爸妈别丢下自己。
“爸!”
“妈!”
“哥!”
爸爸闷头开车,妈妈坐在后面紧紧抱着熟睡的哥哥,将头埋在哥哥的肩膀上。
他们不曾回过头。
一次都没有。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他跑累了,哭累了,摔在地上,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眼睁睁盯着小破三轮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第二天大早,一堆亲戚找过来说要领他回家,还告诉他,他爸妈去城里打工了,身边只能带一个。
只能带一个,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被抛弃了。
于是他像一只瘪了气的皮球被众多亲戚踢来踢去,他们唯一的动力,大概就是那份从城里寄来的微薄费用。
最后,他被踢去之前从未联系过的二伯的家。
也是在这个家里,他遇见了李慕染。
二伯的母亲,也是和南笺讲的故事里的原型。
她是整个家里唯一疼爱他的人。她满脸皱纹,手上满是老茧,穿着破旧的衣裳,但从五官还是能隐约看出年轻时是极美的女子。
很时髦的老太太,因为她不让他喊她李慕染,而是喊她lili。
这个名字好听,她冲他调皮地眨眼睛。
他上不起学,lili就教他写字,教他读书,教他如何明辨是非,如何做到满怀爱与期待好好活下去。
他觉得lili真是一个怪老太太,明明早年被骗进大山,明明早早就失去了丈夫,明明好赌的二伯对她一点都不好,她却一直对他反复强调什么是爱。
爱有什么好的。
他反驳,从来就没人爱过他。
他身处于一个巨大的谎言里,,哥哥说要护他一辈子,可就算是分别都不曾说出一句再见。
“傻孩子,你得记得,无论遇见什么,都要好好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lili展眉笑着,挪步在柜子的底层翻出了小银手镯放入他手心里。
“你收好,等我们子遇以后遇见了心爱的姑娘,就把手镯给她戴上,这样她就一辈子都跑不掉了。”
面对这张满怀期待的脸,他只是默默摩挲着那个做工粗劣的镯子。
他并不认为自己未来会有心爱的姑娘,于他而言,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欺骗与虚伪。
渐渐地,他变得能收起身上尖锐的刺,学着去讨好二伯,学着去奉承那些大人,当他们故意在他面前嘲讽那对不争气的爸妈时,他也能面色不改带着浅浅笑意。
“lili,我认为这样的自己很糟糕。”
彼时的lili好像是生病了,躺在床上的时间几乎占满了黑夜与白天,她不能教他认字,也没有力气给他讲故事,于是他就每天把发生的细碎琐事讲给她听。
她那双原本清亮的眸子变得混浊,变得呆滞。终于有一天,当他迎着倾泻的阳光来到她床沿时,lili努力半睁着眼,有些迷茫地问他:“你是谁?”
生老病死真是一件让人喘不过气的事。
lili死得草率,丧事办得草率,就连下葬,都是二伯随意在后山找了一块地匆匆埋下,用木棍竖起一块牌子算是完事。
他一直记得,lili告诉他,以后就算是归入尘土,也要随丈夫左右,生则同命,死则同棺。
可现在她只能孤零零地躺在他处。
他突然就害怕了。
油然而生的迷茫像是一根刺狠狠扎在他的心上,血淋淋的现实逼着他退后一大步,而后又是一步,最后他拼了命地跑回家里。
然后他看见二伯在翻lili凌乱无比的房间。
二伯一定又是赌输了,此时红着眼,在一片狼藉中如狼般回头盯着他。
“我妈是不是给你东西了?”
他眼底有些干涩,不自觉地握紧了口袋里的小银镯子。
……
赵北笙一直觉得自己生来不幸,命运却又给予他希望,靠着一点点甜撑到了今天,撑到遇见尹南笺的那一天。
“你能保证,能像十年前那样,找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吗?”
“抱歉,陈医生,如果上帝执意将她夺走,我想我可能会发疯。而一个疯子除了待在精神病院里了却此生,好像也没有什么活下去的价值可言。”
撕裂的暗淡天色下,他踩稳刹车,车身霎时往左一转,溅起一片湿泥。
“保持联系。”
丢下这句话,赵北笙松开安全带一脚踏出去。
萧余手忙脚乱地拉住他:“赵北笙,你给我清醒点,你一个人找要找到什么时候!”
他回头,一字一顿道:“你知道吗,尹南笺她其实胆子很小,还怕黑,但有人的时候从来都不表现出来。”
萧余愕然地松手:“我是担心你……”
“萧余,我现在好像有点懂得爱了。”
大雨瓢泼,赵北笙那死水一般的眼眸望向山头。
“明明那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汪洋大海,我也会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明明那是一簇长满荆棘的血色玫瑰,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往前冲。”
赵北笙苦笑了一下,将耳机别上耳朵冲入雨中。
因为她还在前方等我。
因为我的公主需要我。
06
“他那天晚上被他二伯打得很惨。那镯子不值钱,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给……真是愚蠢的做法,因为最后还是被抢走了。”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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