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张半个月后,孟氏事务所逐渐走上正轨,找上门的委托多了起来,大多是些鸡毛蒜皮但报酬颇丰的小事,还有贫民律师扶助会里的一些法律援助事务。
四月的一天午后,送走一位阔太委托人后,小静打着哈欠抱怨:“原以为终于毕业了,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作为,没想到每天都是什么家庭纠纷,婚姻矛盾,好无聊啊。”
小陈打趣她:“那你想代理什么案子?凶杀案?是闫瑞生案呢还是吉祥里杀夫案?小静,这我就要批评你了,最爱民如子的清官盼的是铡贪官的刀生锈,你这天天盼着发生大案,境界也未免太低了。”
小静轻轻咳一声,余光瞟一眼孟聆笙,又朝小陈挤一下眼睛,示意他闭嘴。
小陈这才想起来,吉祥里杀夫案当年的代理律师就是他的老板孟聆笙。
他忙尴尬地道歉:“对不起,孟律师,我不是故意的。”
孟聆笙淡淡一笑:“没关系,提提无妨,当个警醒。”
三个人正说着话,突然有人敲门。
孟聆笙看向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小陈激动起来:“傅傅傅傅六小姐!”
小静不满地狠狠地瞪他一眼:看你这点出息!
傅思嘉是特意来祝贺孟聆笙事务所开张的。
“前段时间回了趟合肥老家去接老太太,昨天才刚回上海,这不,今天就赶紧来向你贺喜。”
老太太是傅思嘉的亲生母亲,傅老先生生前有一妻一妾,傅思嘉是正妻傅太太所出,傅太太与傅老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并无太深的感情。婚后傅老来上海闯荡时又纳了一妾,而傅太太因为婆婆尚在,故而留在合肥老家伺候高堂,前不久婆婆寿终正寝,傅思嘉这才终于能把母亲接到身边同住。
孟聆笙忙恭喜傅思嘉母女团圆。
傅思嘉嗤笑一声:“先别忙恭喜,我已经在后悔了。多滑稽啊,老太太一来上海跟我提的第一件事就是,‘思嘉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人结婚了。’从昨天一直念叨到今天我出门。”
孟聆笙“扑哧”一笑:“没想到傅六小姐也会被催婚。”
傅思嘉挥一挥手,香烟的这个了,对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是联懋的股东了。”
孟聆笙的心蓦地一沉,却还要装笑:“嗯,听说过,但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
傅思嘉咬着烟含混道:“起初是他找我帮了一个忙。”
他当然是云观澜。
“两年前,联懋拍了一部电影,讲的是发生在虹口日本纱厂的故事,片子拍得很不错,但那段时间左翼电影风声很紧,电影拍完后一直被电影审查部门扣压。他觉得事有蹊跷就找我帮忙,我打探了一下,果然发现有人从中作梗,还是那位九州陈老板。说起来也是凑巧,我有一位故交那段时间刚好调任宣传部,对电影审查说得上话,我就去找对方帮忙。
“但是找人帮忙总要师出有名,帮朋友这个理由实在分量不够。你也知道,我一直是个声色犬马之徒,对电影也挺感兴趣,所以我干脆向他提出入股联懋,这样一来,帮联懋就是帮我自己,也好向老朋友开口。
“那时联懋和九州正斗得如火如荼,他也有想开疆拓土的意思,正缺钱,没想到我这个肥羊一头撞上来,就这么着,我们两个一拍即合。
“入股后,我才知道拍电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着实凶险。闸北片场遇到过大火,起火的时候,我和他都在,幸亏他发现得早,拖着我跑了出来,这么算起来,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从头到尾,傅思嘉都没有提云观澜的名字。
她通通以“他”作为指代,显得暧昧而亲昵。
孟聆笙听得怅然若失,曾几何时,她也与云观澜并肩作战过,而在她离家出国缺席的这几年里,和他同甘共苦的是傅思嘉,他们志同道合,并且生死与共过。
回想起那年他们在远东第一厅初见,云观澜与傅思嘉就惺惺相惜,他理解她的“歌舞升平”,她赞美他的“犬马声色”,他们都热情爽朗,奔放豁达,他们才真正是同一类人。
孟聆笙的嘴角勉强扯出个微笑。
傅思嘉掐灭烟蒂:“看我,光顾着说闲话,倒把正事忘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有别的事。”
她从皮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放到桌上,推给孟聆笙:“你看看这个。”
孟聆笙打开文件,是一份聘书。
傅思嘉道:“我计划办一份新报纸,以女性为主要读者群,旨在为女性提供工作、生活、法律等各方面的指引。法律这一块,思前想后,我觉得还是你最合适,所以想聘请你做法律版的主笔。”
这真正是正经事,孟聆笙一口答应:“义不容辞。”
傅思嘉抿嘴笑:“合同都没看完,不怕我占你便宜?”
孟聆笙也笑:“要是律师也能被人在合同上占便宜,那我这个事务所不如趁早‘关门大吉’。”
傅思嘉伸个懒腰站起来:“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回家,继续聆听训导了,你不必送,我们有空再约。”
她拎起包袅袅婷婷地走到门口,却又突然停住脚步,扭身看向孟聆笙。
黄昏的逆光中看不清傅思嘉的表情,但声音里却透出一种平时在叱咤风云的傅六小姐身上难以见到的羞怯来。
“孟律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和他……”
孟聆笙一怔,只一瞬,便飞快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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