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粉已经拌好,梅花酱也捣好了,红豆沙也炒好了,并排摆在灶台上。
云观澜插不上手,在灶台边乱转,突然伸出食指往梅花酱里一蘸。
孟聆笙忙打他的手:“脏不脏啊。”
云观澜吮一下手指:“这梅花酱好甜。”
孟聆笙嗤笑道:“就是花瓣,甜什么甜。”
云观澜再蘸一指梅花酱送进嘴里,捏住她的下巴凑过去:“不信你尝尝看。”
梅花淡淡的香气在唇齿间辗转,舌尖依稀能感受到一丝丝甜。
孟聆笙捶打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开,一双眼睛水光涟涟又凶狠地瞪着他。
云观澜“扑哧”一笑:“瞧你这样子,活像被山贼糟蹋的大姑娘。”
粉唇被梅花酱染红,嘴角还有一处痕迹,被亲的活像是糊了胭脂口红。
孟聆笙反手擦一把嘴巴:“那你算什么,山贼?”
云观澜双手一摊:“我本来就是山贼嘛,忘了张威、刘武原先是怎么喊我的了?我可是龙哥呀。”
孟聆笙板着脸憋住笑,朝他翻一个白眼。
云观澜双手穿过她肋下把人抱住:“来,压寨夫人,叫声龙哥听听。”
回报他的,是孟聆笙一记狠狠的肘击。
山中不知岁月长短,一个月的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山上的残雪消融,银白褪尽,春色又重归大地,富春江迎来了一年中最好的时候。
月余等待只为如今,云观澜和孟聆笙去游富春江。
自宋以来,富春江就是中国文人的梦想,每年春暖花开时,总有读书人来此游江。大岭山脚下,有山民以此为生意,购置了几条木船,专供旅人游江用。
云观澜和孟聆笙登船下江。
他们租的是小船,木船小小窄窄,两头尖尖,仅容两三人,有竹篾编成的船篷,里面放置一樽红泥小火炉,上面吊一只紫砂壶。
船家在船尾撑船,云观澜和孟聆笙坐在船篷里,小火炉里燃着木炭,云观澜手里握着芭蕉扇扇火,一旁还摆了根钓竿,痴心妄想地等鱼上钩。
火苗舔舐着壶底,壶里烹煮着新茶,茶香袅袅,飘散在江风里,江风温软,茶香馥郁,让人心旷神怡。
孟聆笙嫌船篷里热,探身出去吹风,只觉得江风扑面清凉,她忙不迭地把腿也移出来,索性脱掉鞋子,双脚浸到江水里,撩起一道道碧痕。
云观澜喊她:“才三月里,江水还冷得很,你病刚好,小心着凉。”
孟聆笙不理他,只仰着脸眯着眼感受江风。
这是她从小感受惯了的故乡的风,一别十一年,今天终于重逢。
云观澜端着茶弯着腰钻出船篷来,把一杯滚茶塞到她手里让她捧住,自己则在她身边坐下,不由分说地抱住她的小腿,把她的双脚从江水里捞出来,放在他膝上,扯下船篷上的毛巾擦干她双脚上的江水。
孟聆笙斜眼看他:“这是船家拿来擦脸的毛巾,你这样用,小心人家让你赔。”
云观澜嗤笑道:“赔他一万条又值几个钱?”
孟聆笙“哧”地笑了:“有钱了不起?瞧你这土财主的模样。”
两个人抱膝并肩坐在船头看江景,云山苍苍,江水泱泱,端的是范文正公诗中景致。两岸黛山高,一脉秀水长,扁舟如叶飘零江水中,孟聆笙轻靠在云观澜身上:“我小时候听父亲讲《千里江山图》的故事,他说王希孟其实不是英年早逝,而是眼见大宋政治凋敝,知道来日必起灾劫,又舍不得自己这幅心血之作,所以干脆躲进了画里。那时候我就想呀,如果《富春山居图》也是一幅活画就好了,我可以随身带着,想家了就钻进去,吹一吹家乡的江风。”
云观澜笑道:“《富春山居图》太贵了,土财主可买不起。”
孟聆笙轻轻捶他一拳:“说真的,现在局势这么差,如果,我是说如果,未来有一天,我们也遭逢王希孟之哀,我们要怎么办,我们应该往何处去?”
王希孟生于北宋徽宗年间,于十八岁早逝,他死后不久,金人铁蹄南下,靖康难起,开封遭劫,赵宋南迁,东京一百六十七年繁华,从此只在旧梦中。
云观澜轻轻抚摸着她的鬓发:“但愿我能有长卷,让你躲避人世间一切苦难。”
突然间,一滴水落在眉上,孟聆笙仰头看,漫天雨点突如其来,朝着江水砸下来,下雨了。
云观澜忙拉着孟聆笙的手钻进船篷里。
雨点打在竹篾船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突然,钓竿一动。
云观澜挑眉:“不是吧?这样都能有傻鱼上钩?”
他忙把钓竿收回来,鱼钩上竟然真挂着一条鱼,活蹦乱跳地挣扎着。
孟聆笙欢欢喜喜地把鱼取下来,丢进水桶里。
两个人坐在船篷边上看雨,雨水在空中如银线密密交织,千点万点地打在江面上,被风潲进船篷里,沾湿了两个人的手背和衣袖。
云观澜突然想起旧事来:“我小时候,有一回下雨,养父跟我说,他进京会试那年,在北平听人唱过一支曲子,叫《风雨归舟》,词写得极好,只是曲子不适合南方人口味,他自己又重填了曲子,那调子我现在还记得。”
他清一清嗓子,手打着拍子轻轻唱——
“卸职入深山,隐云峰受享清闲。闷来时抚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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