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聆笙当然没忘:“你问她,她先知报社旗下的《梦都报》有没有接到案情线报。”
“是,搜集报纸的时候我发现,《梦都报》上毫无此案的消息,那时我就觉得很奇怪。后来向傅六小姐求证,得知《梦都报》根本没有收到杀夫案的线报,就更觉得奇怪了。
“炒作一起名不见经传的杀夫案,刻意避开傅六小姐旗下的报纸。我思来想去,这两者之间只有一种关联——你。”
“我?”
“没错,你是杀夫案的代理人,同时,你刚刚代理过傅六小姐遗产案,与她算得上是朋友。这幕后推手,既想置林阿蛮于死地,又不想被你追查到身份。
“为这一点,我困惑了很久,可惜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郑无忌与你的关系,所以没能想到他身上。”
孟聆笙听得冷汗涔涔,她原以为,郑无忌对杀夫案的干涉是从二审判决开始的,没想到,早在她接手案子之初,他就已经在布局。
难怪他说,林阿蛮的死是从她接手开始就注定的!
感觉到她呼吸骤然急促,云观澜忙抱住她,轻抚她的背:“不是你的错,林阿蛮之死,说到底是因为民国司法界有太多想要维护男尊女卑旧秩序的老朽之人,郑无忌只是利用了他们。阿蛮的死和你无关,是你的坚持,把她的生命又延长了一段时间。”
孟聆笙疲惫地靠在他的肩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继续讲下去:“阿蛮去世后,你也去了美国。你离开的那三年里,九州电影仿佛着了魔,和联懋恶性竞争犹胜从前,让我觉得很奇怪。按理说,九州本就日薄西山,杀夫案这一战,更是损失惨重,陈老板哪来这么多钱和蒸蒸日上的联懋竞争?我便怀疑,他是不是找到了什么外援,于是我让内线帮我调查九州的资金来源。”
“恰巧这时候,联懋重金拍摄的电影突然被宣传部扣押,以违反审查制度为由,拒不放行。我觉得很蹊跷,就去找了六小姐帮忙,六小姐找到自己刚刚调任宣传部的老朋友,请他帮忙通融,又让他帮忙调查这件事是否有人从中作梗。
“内线的调查结果和六小姐的调查结果是一起来的,目标指向同一个人——郑无忌。
“你看,你我天各一方的那三年,郑无忌也并没有放过我。所以,你还在担心什么呢?左右他都是要置你我于死地的,与其分头作战,不如携手并肩。
“既然他当我是你的奸夫,我何不坐实了这虚名?”
孟聆笙任他抱着,尖尖的下巴在他的肩头轻轻一蹭:“也罢,白云苍狗,人生如梦。今后无论刀山火海,都一起去吧。”
他们没有立刻回上海。
一来孟聆笙病未痊愈,二来孟聆笙想留云观澜看看富春山水色。
记得初识那年,在医院附近的废园里,她说起自己是桐庐人,那时他说,桐庐好地方,黄公望隐居地,《富春山居图》里的世界,还说有机会一定要去桐庐游富春江。
富春江的风景在春天里最好,三四月份,青山妩媚,碧波温柔,天上风轻云淡,两岸红香翠浓,是她从小见惯了却依旧为之惊艳的世间丽色。
如今已是二月中,再等一个月,就是富春江景色最美的时节,不妨‘偷得浮生一月闲’,也学古时文人山居,在这正渐次消逝的中国乡景乡色里,专等一场江上春色。
云观澜举双手赞成:“就当是度蜜月也不错。”
既要常住,客栈就不方便,他们在黄公望隐居过的大岭山上向山民赁了处房子。有三两间茅草屋,一方泥巴小庭院,一圈稀疏的竹篱笆,庭院里种着菜养着鸡,在山下买两块腊肉,一袋白米,一袋白面,以及油盐酱醋若干,两个人就在一方农家庭院里这么半认真半游戏地过起了山居生活。
山居生活悠闲至极,每天睡到自然醒,醒得早就一起吃个早饭。早饭很简单,庭院里有两只下蛋的母鸡,正好一人一只,塞到灶膛里,用将熄未熄的炉灰煨熟,吃过早饭就一起在山上乱转。
有一天散步时,云观澜发现了一片梅花林。
他搔搔下巴,想了个主意:“好像有人答应过我,要送我一盒梅花糕来着。”
这么久远的许诺他竟然还记得!
债主都已经追债上门,孟聆笙这个欠债的也不好赖账装没这回事。
两个人当下摘了两大捧梅花,也不知道这片梅花林有没有主人,云观澜在树下用石头压了一张票子,两个人捧着花贼兮兮地回了小院。
孟聆笙系着围裙在灶台上做梅花糕,云观澜坐在桌边,托着腮看她。
她背影孱弱,一眼望去,任谁也想不到她竟然有副倔强的骨头,纤腰被围裙一系,越发显得盈盈可握,云观澜看得蠢蠢欲动,站起来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摸过去,从背后轻轻搂住她。
孟聆笙正专注于案上功夫,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用手肘后击,云观澜“哎哟”一声,轻声笑道:“你这是谋杀亲夫呀。”
孟聆笙不理他,只认真做点心。
她做的梅花糕,与江南一带所谓的传统的梅花糕不是一种东西,更近似杭州的定胜糕,将糯米粉、粳米粉加水拌匀成米粉,采来的梅花瓣洗净后用石钵捣碎成酱,红豆蒸熟拌猪板油炒成细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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