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屠夫见她反抗更加打红了眼,甚至抄起椅子说要打死林阿蛮。两个人追逐到厨房,林阿蛮被张屠夫堵在灶台犄角处,身上挨了好几下重砸,被砸得头昏眼花,混混沌沌中从灶台上就近抄起一样东西朝张屠夫挥过去,只听见一声惨叫,原来她摸到的竟然是菜刀。合该张屠夫倒霉,她随手挥出去的菜刀竟然正砍中他的脖子,顿时鲜血喷涌,张屠夫倒在地上,挣扎几下后就再没了动静。
听完林阿蛮的陈述,半晌,孟聆笙才开口道:“如果情况属实,你是因防卫而导致的误杀,罪不至死。”
她顿一顿,仿佛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似的,许久,才又开口:“你放心。”
云观澜察觉到,她的语气虽然平淡,但胸口却在剧烈起伏着。
她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两个人沉默着走出看守所,直到车子发动起来,孟聆笙才开口说:“云先生,你不好奇吗?”
云观澜扶住方向盘,扭头望她:“什么?”
今晚她的身上有太多谜团:关于那个叫郑无忌的男人,关于她为何会举目无亲地来上海学习法律……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孟聆笙所说的却与这两件都不相干:“我是说……那位老教授,你不好奇我逃走后的事情吗?”
云观澜语气温和:“我不喜欢探听别人的私事,除非人家愿意告诉我。”
孟聆笙垂下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后,她尽量止住颤抖:“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我用自己声音微弱为借口,对这件事情缄口不言。直到半年后,我得知一位低年级的师妹在宿舍上吊自杀,而在那之前,她曾经在老教授家做过家庭教师。”
云观澜余光瞥见她攥紧了拳头,将衣服攥出深深的褶皱。
他终于明白了,方才她那句“沉默却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背后藏着怎样滔天的愧疚与痛楚。
她恳求的,不只是林阿蛮,还有那埋藏于她内心深处的,蜷缩在尘埃满布的旧时光角落里弱小无助的少女。
云观澜想要安慰她,却无从开口,孟聆笙道:“你不必安慰我,你能听我说这些话,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四年来这件事一直压在我的心头,今天说出来,好像卸掉了千钧之重,心里畅快多了。”
她双手抹一把脸,堆出张笑颜:“走吧,找个地方请你吃饭。”
云观澜看着她泛红的眼圈,一时间心头如被月光浸透,变得无比柔软,连带着声音也柔软起来:“今天太晚了,这顿饭,还是留到你打赢官司的庆功宴上吧。”
第二天早晨法院派人送信到事务所,通知孟聆笙杀夫案的开庭日期,开庭日期定于三个星期后。
孟聆笙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这件案子上,她以律师的身份再次拜访了吉祥里的那位邻居阿嫂,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阿嫂终于答应出庭为林阿蛮作证。
她找到了张屠夫原来的雇主,证实了张屠夫嗜酒好赌,又跑到林阿蛮工作过的工厂,找到张屠夫大闹工厂当天的目击者,还跑了一趟医院,拿到林阿蛮自杀入院时的记录。
说来也巧,林阿蛮被送往的那家医院,正是几个月前她和云观澜住的那家。
林阿蛮被发现自杀后,原本只是就近送到了一家小医院,但情势危急,小医院无能为力,这才转往大医院抢救。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路过住院楼时,孟聆笙忍不住在那棵望春树前停下了脚步。
已是初秋,曾经缀满枝丫的白望春早已不见踪迹,但孟聆笙站在树下,依稀还能闻到当时的花香,病房的窗户半开着,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听到从病房里传来的清越的读书声。
“早春三月的广州……”
突然间,一片温热轻轻落上她的肩头,孟聆笙吓了一跳,一扭头,云观澜含着笑意的眉眼就落进她的视线里:“你果然在这里,叫我好找。”
孟聆笙轻舒一口气:“原来是你,吓我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云观澜的手里握着一卷报纸,报纸卷轻轻敲打着下颌:“我去你们事务所找你,你的同事告诉我你来了医院,我在医院找你找了好半天呢。”
最后找到了这里。
为什么找到这里来?为什么认为她会在这里?孟聆笙避开这个话题,问云观澜:“你找我有事?”
云观澜把手里那卷报纸往孟聆笙眼前一送:“你大概还没来得及看今天的报纸。”
孟聆笙疑惑地接过报纸,展开来,头版头条一行大字映入眼帘:悍妇杀夫,屠夫反被人屠!
孟聆笙大吃一惊,飞快翻到下一张,依旧是头条大字:大卸十八块,民国第一血案!
她飞速翻完这一卷报纸,每份报纸皆在显眼处报道了同一桩杀夫血案。虽然并未点出当事人姓名,但显而易见,指的就是发生在吉祥里的那件案子。但与事实不同,这些报道都把案情形容得血腥无比,什么“连砍三十几刀”,什么“大卸十八块”,什么“现场血流成河”,四壁上都是飞溅上去的血和碎肉……种种描述与真实的案情大相径庭,而在这些报道里,却丝毫未提及林阿蛮长期被丈夫虐待之事,只是大力描绘杀夫经过,把瘦弱沉默的林阿蛮描述得暴虐不堪。
最离谱的是,有的报道甚至把案情往桃色纠纷上引导,半遮半掩地把林阿蛮塑造成一个为婚外私情而杀夫的民国潘金莲。
杀夫案已经过去十多天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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