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的大儿子李健在中学里也参加了红卫兵,好像还是个头头。原先儿子见了他这当爹的,总像耗子见了猫。可自打戴上了那三寸宽的红箍,李健便有了些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总在李云龙眼前晃来晃去比较放肆,大有要和他平起平坐的意思。这要放在以前,李云龙早揍这小兔崽子了,他不能容忍这么没规矩的孩子。可眼下他却有些底气不足,未敢轻举妄动,因为他还没闹明白,这个红卫兵组织是咋回事。看样子这些浑小子不像在胡闹,不然毛主席他老人家怎么也戴上这红箍啦,还八次接见这些毛孩子?李云龙可太了解李健这类小浑蛋了,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也许毛主席有自己的想法,把这些无法无天调皮捣蛋的浑小子组织起来干点儿正事,省得他们无所事事,到处胡闹。所以李云龙一时还没考虑好,是否该管教管教李健。
其实和那些当了红卫兵的半大小子一样,李云龙的骨子里也不大安分,这种枯燥乏味的生活早让他厌倦了。他喜欢有刺激的生活,譬如战争,就总能给他带来难以言述的快感,问题是,战争不可能总有。和平环境也许对所有人都合适,唯独对李云龙不合适。
他看见那些半大小子穿着父辈们穿旧的黄军装,腰扎武装带,戴着红袖章,表情严肃地排着队,嘴里唱着不知是哪位快手创作的“造反”歌曲:
拿起笔做刀枪,
集中火力打黑帮
…………
谁要敢说党不好,
马上叫他见阎王
…………
这些半大小子哼着这类歌去抄家,“破四旧”。站在大街上拦截自行车,用改锥卸下被认为是“四旧”的商标牌。除“飞鸽”因代表和平,“永久”比较中性外,其余牌子都是“四旧”,需要扫除。红卫兵一言九鼎,一开口就成了评判是非曲直的标准,连警察们见了他们都点头哈腰,邻里间出现纠纷也要找红卫兵去评理,红卫兵的声望简直如日中天。
看到这些,李云龙的心里便有些莫名其妙的躁动,既有几分羡慕又有几分失落感,觉得如今连堂堂解放军都靠边站了,偌大的中国成了这些浑小子的天下,让他们撒着欢、打着滚、由着性子折腾,还落个“革命”?世上哪儿找这等好事去?
当红卫兵要有行头,那天李健理直气壮地向李云龙要军装穿,这小子对新换发的国防绿军装不屑一顾,专找1955年发的人字呢黄军装,肩膀上还必须要有佩肩章的扣眼儿,衣服不能太新,最好是洗得发白。武装带也不能含糊,要那种厚牛皮做的,三寸宽,黄铜扣上有八一五星图案的苏式武装带。李云龙见儿子在他衣橱里肆无忌惮地乱翻,心里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揍他。
儿子最近常常哼着这样一支歌:
老子英雄儿好汉,
老子反动儿浑蛋,
要是革命的你就站出来,
要是不革命的就滚他妈的蛋
…………
李云龙虽说平时嘴里日爹操娘惯了,可将“滚他妈的蛋”之类的糙词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他对“老子英雄儿好汉”这种说法心里还是挺受用的,有时还觉得儿子挺给自己长脸。
田雨和李云龙想的可不一样,当他听到李健哼到“滚他妈的蛋”时,脸都气白了,她怒斥道:“谁编的这首歌?野蛮、粗俗,以后再不许唱了,‘文化大革命’总不能把文明都革掉,只留下野蛮吧?”
李云龙倒不以为然:“嗨,男孩子嘛,来几句国骂也不算什么。他老子我不是也经常来上几句吗?”
“是呀,你我可管不了,可儿子是我的,我就有权利管他,我就不允许他学得这么粗俗。这么小就学得满嘴脏话,长大了还不当流氓去?你呀,就是这样,平时不高兴就拿孩子出气,该管的你倒不管,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吗?”
“你看你看,怎么朝我来啦?得,我不和你吵,男不和女斗。哼!女人嘛,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天下发生这么多大事你都看不到,只关心眼前的鸡毛蒜皮。你知道吗?这场‘文化大革命’是史无前例的,史无前例你明白吗?就是自打盘古开天、三皇五帝到现在几千年从没有过的翻天覆地的一场大革命,以前的一切规矩都不作数啦,从新中国成立到现在有多少年了?嗯……十七年了,毛主席说了,这十七年都是被坏人掌了权,他老人家被架空了。娘的,我这才明白过来,我说怎么越来越不对劲儿呢,1960年饿死这么多人,原来都是那些黑帮闹的。我看,枪毙他们都不多。”李云龙很是义愤填膺。
这一说,田雨就再不吭声了。所以李云龙认为自己的话很有说服力,硬是怪了,自己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理论水平?
形势变化太快了,这场“文化大革命”可真是个万花筒,轻轻一晃,新的图案就出来了,根本就没有重样的,真令人眼花缭乱。李云龙有些反应不过来了。红卫兵抄家那阵子,李云龙处于兴奋状态,眼前的情景常常勾起他对往事的回忆,当年打土豪分田地,给地主糊个高帽子戴上,再找根绳套在地主脖子上,牵狗似的。地主在后面颠颠地一溜儿小跑,手执小铜锣边敲边喊:“我是土豪劣绅……”庄稼汉、泥腿子、大姑娘、小媳妇都分站在道两侧,你一拳我一脚,鹅卵石、臭牛粪劈头盖脸砸去……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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