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嘴笨,还真有点儿招架不住,杜长海那两片嘴挺利索,一套一套的,你还没法驳倒他。因为他的理论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来自最高决策层,中央“文革”小组的理论你能说它是放屁吗?李云龙怜悯地望着这个头脑简单的前炮兵团副团长,他不是坏人,他真诚地相信自己是坚定的革命左派,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卫毛主席、保卫“文化大革命”的胜利成果,他是真诚的,绝不虚假。李云龙想,越是这样的家伙越危险,他的脑子已进入狂热状态,什么也听不进去,惹出多大乱子也不管。死几个人算什么?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文化大革命”成绩是大大的,损失是小小的。乱了怕什么?乱了敌人,锻炼了群众。大乱才能达到大治……
这些来自最高决策层的指示,每句话都能让杜长海当作武器,把李云龙噎得一愣一愣的,你还没法反驳他。李云龙耐着性子揶揄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是老粗,没文化,理论水平没有你高,你的帮助教育我记住啦。至于如何给你实际上的支持,我看还是这样,你不是有热线直通中央‘文革’小组吗?你请中央‘文革’小组给军委下个命令,只要有军委的书面命令,别说给你武器弹药,我这个小军长给你当警卫员都行。你看,我才配一个警卫员,你的排场比我大,硬是一个警卫班,军区司令也不过如此嘛。来人呀,给我送客……”他吼道。
“井冈山兵团”的1号勤务员邹明这两天也正在为弹药的事伤脑筋。他知道,双方的前沿阵地处于对峙状态是由于双方都缺乏弹药,都无力发起进攻。这时,只要一方有了充足的弹药,均衡马上会被打破,双方实力的天平就会向一方倾斜。邹明是个处事果断的人,他根本不想征求任何人的意见,这种事需要的是决心和魄力。虽然省军区暗中支持他的军事行动,可再也不敢故意敞开弹药库让他去抢了。据说省军区上次的举动已经挨了军委的批评,暂时不敢明着对“井冈山兵团”进行军事援助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打野战军的主意。他知道野战军有个巨大的弹药库,把这个库弄到手,今后几年的弹药都不用发愁了。军事禁区算什么?以革命的名义是没有什么地方不能进的。别看驻军荷枪实弹,如临大敌,声称已进入一级战备,真要冲进去,他敢开枪吗?向革命造反派开枪,他李云龙还要不要脑袋了?这是镇压革命群众的刽子手,他敢担这个责任吗?不然,全国都在抢夺驻军的武器,怎么就没有一支部队敢开枪呢?
邹明连夜派出了一支几百人的部队,乘坐着二十多辆卡车向军事禁区驶去。这支部队的成员全部来自西区,是东风机械厂的产业工人,其中还有不少复员军人。他们手里的武器很杂,因为这些武器除了来自省军区武器库,还有一部分是来自本市武装部的武器库。武斗队员们手里的枪五花八门,正规军早已淘汰的日制38式步枪,歪把子机枪,苏制ppsh-31型冲锋枪,还有的就是解放战争时缴获的美军“二战”时的装备,像“汤普森”冲锋枪,m1卡宾枪,都是20世纪40年代初美军的装备。这些武器由于长期磨损精确度差,故障率高,子弹不通用,零件也不可互换,打起仗来能把人急死。前步兵团长邹明为这件事急得睡不着觉,这也是他痛下决心的原因,除了野战军的现役装备,他还能想出什么办法?
车队浩浩荡荡向郊区疾驶着,复员的老兵们浮想联翩,仿佛回到了以往的战斗岁月,没当过兵的青年工人们更是激动万分,要不是“文化大革命”,你到哪儿去找这种机会,手里端着真家伙,想打谁就打谁。此时的城市,即使在夜里,也充满了战争的喧嚣。夜色中时时升起一颗颗照明弹又徐徐落下,各种颜色的信号弹此起彼伏,随风传来零星的机枪点射声,拖着长长尾迹的曳光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亮的弹道……一个解放战争时参加过天津巷战的老兵在车厢里大发感慨:“真他妈的,又回到从前啦,当年陈长捷那小子……”
车队第一辆卡车的驾驶员似乎没听见什么动静,卡车的两个前轮胎就瘪了,他猛地一脚踩住制动器,卡车在惯性的冲力下歪歪斜斜地撞到路边的电线杆子上,车上的武斗队员捂着撞疼的脑袋大声地咒骂起来。为了不耽误时间,第二辆卡车猛打方向盘绕过第一辆车准备继续前进。谁知还没来得及绕过抛锚的卡车,两个前胎也突然没气了,两辆卡车把窄窄的路面堵得死死的。一个当过侦察兵的复员军人,他的耳朵很灵敏,他好像听见两声微弱的钝响,似乎很熟悉,他琢磨了两分钟,突然恍然大悟地叫起来:“妈的,前边有人朝轮胎开枪,这枪上安了消声器……”武斗队员们愤怒起来:“这是反革命分子在伏击我们,弟兄们,开火!”队员们跳下汽车展开散兵线向前方的黑暗中猛烈射击,不同型号的枪支喷出长长的火舌像金蛇狂舞,灼热的弹壳四处崩溅……当所有弹夹都打空时,武斗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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