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去哪儿?”
他笑而不答,索性牵过我的手往外走,我的脸忽然就红了,偷偷瞟了眼房间的人,还好,似乎都没怎么注意到。
江离一直牵着我下楼,往另一栋展厅所在的楼走去,上三楼,小小的展厅内灯火通明,我却被墙上一幅幅画湿润了眼眶,内心在那一刻震惊得无以言说,脚步缓缓移动,墙上的那些油画,仿佛有了生命力,在我目光触及的刹那,画上的场景也鲜活地在我记忆中苏醒——
第一幅,从那言家里出来的那个夜晚,在小吃街我追着熟悉的身影而去,在马路上狂奔,闯红灯差点被车撞……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江离时的情景。
第二幅,我抱着盛鸡汤的保温瓶站在医院的病房门口,神色却在打开门的刹那惊慌失措……
那是我第二次去找江离时的某个情景。
第三幅,画中不再只有我,郊外废弃的灯塔上,落日黄昏,斜阳温暖地照在并肩而站倚在栏杆上的两个人身上,风吹起女孩的发丝,她神色迷茫,怔怔地望着男孩……
那是我与江离第一次去废弃灯塔的场景。
我依次看过去,一幅幅油画,串成了我们相处的n个细节,我无助哭泣时他借给我的怀抱;从疗养院看望母亲回来我累极枕在他腿上睡过去时他低头久久凝望我;寒冬天台上他分一半围巾绕在我脖子上,将我的手包裹在他手中塞进他大衣口袋里;除夕夜大雪纷飞中长久的拥抱……
我们相识以来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凭借他的记忆,佐以感情的色彩,流露笔端。
展厅最后一幅画,没有人物,只有一片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延绵到天之涯,海之角,世界的尽头。
下面有一行小小的字:送给我的女孩,盛西曼。
我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模糊了视线,心中被一种叫作感动与幸福的情绪充斥得满满当当。回头,那个给我爱与感动的人正倚在第一幅画旁,微笑着朝我望过来,神色那么温柔,眼眸中凝聚的星光吸引着我的步伐,一点点朝他走近,吸引着我踮起脚尖,顾不得女孩子的矜持,将唇轻轻地覆上他的,闭上眼睛,感觉他的手拥住我的腰,唇上冰凉的触觉加深,淡淡的好闻的独属于他的气息蔓延开来……
忽然,一声重重的响声在我们身后响起,当我回头,只来得及看到一抹仓皇离去的背影,一晃而过的黑色裙角很熟悉,似乎是……蔚蓝。
05
为了办理蔚蓝的收养手续,父亲特意从里昂回来了一趟。办好手续的那天,父母亲带我与蔚蓝一起吃了一顿饭,算是一家人团聚的小小仪式。母亲还请了江离一起,我看了眼蔚蓝,见她神色无异,也就没有阻止。母亲一直很喜欢江离,所以我与江离的事儿也没有隐瞒她,她很开明,非但没有反对,反而很开心。她说:“曾经我还想撮合他跟珍妮,可惜两个人都没那个意思,为此我觉得好遗憾。”
蔚蓝给父母亲敬酒,开口称呼的时候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喊,母亲体贴地笑道:“就叫叔叔阿姨吧。”然后拿出正式的见面礼送给蔚蓝,是一条款式独特做工精致的纯手工脚链,一式两条,我也有一条。
饭毕,他们有事先离开,又叫了饮料与甜点,让我们再坐一会儿。送他们离开之后我去了趟厕所,那时厕所挤满了人,所以再出来时,已是十分钟后。我没有想到,短短片刻,等待我的竟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餐厅里闹哄哄一片,我们的座位旁被人群围成一个圈,我走过去时还在想,发生了什么事?拨开人群,看到躺在地上的人时,我捂嘴尖叫起来,是江离。他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身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嘴角还残留着饮料汁的痕迹,人已经没有了知觉。
我试图去抱他,却被人制止了:“不要动他,120马上就赶到了。”
颤抖的手指就那么僵持在空中,我抬头问蔚蓝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她惊恐莫名地望着这一切,嘴唇紧咬,脸色惨白一片。
她面前的饮料杯被掀翻,汁液顺着桌沿滴答滴答打在她的裤子上,她却浑然不知。
救护车终于来了,我已顾不得蔚蓝,跟着医护人员急匆匆地跳上车往医院去。
等待。
又是这种漫长的焦急的煎熬般的痛苦等待。
那种恐惧感再次席卷而来,深深攫取我的心,如同得知妈妈患了重病那次一样,只是那次有江离在身边安慰我说不要害怕,可如今他却成了让我担心恐惧的那个人。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急救室的灯,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过得那么那么慢。
当夜色一点点笼罩,急救室的门终于缓缓打开,主治医生疲惫地摘下口罩,先行出来,江离在他身后的床上被护士慢慢推出来。
“他怎么回事?究竟怎么了,现在有没有事?”我跑过去。
医生瞪了我一眼,眉头紧蹙:“你是病人家属?”
我点头:“我是他女朋友。”
医生严厉责骂道:“既然是女朋友,你应该知道他是心脏移植患者吧?怎么还让他在饮料里加佐匹克隆,到底有没有常识……”
什么?!
医生的话在耳畔分散成无数碎片,心脏移植患者……饮料……佐匹克隆……
“喂,你没事吧,喂喂喂——”耳边有急切的声音,有人在摇晃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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