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视大笑,继续对酌起来。不觉间天色渐黑,三彩烛台上的白烛,燃烬再添、添过再燃……如是几根后,满满一榼酒浆,被二人喝得涓滴不剩。
崔珙酒力低微,待要站起时,只觉头上昏沉、脚下绵软,不知今夕何夕。无意间看到杨朝夕腰间鱼符,不禁笑道:“杨、杨少侠!我爹是爱才之人……有了这鱼符……洛阳城夜、夜里也逛得!”
杨朝夕扶住崔珙,笑着回道:“果真如此?咱们不妨乘着酒意,出去游逛一番!”
崔珙眼睛一翻:“骗你干嘛?咱们这便一道出去……看、看哪个武侯敢拦……”
两人勾肩搭背、踉踉跄跄走出客房,果然看见贴身书童和婢女,正立在一旁等候。二人看见酩酊大醉的崔珙,赶忙上前托住,匆匆向杨朝夕行过礼后、便搀扶着崔珙回房去了。
杨朝夕转身阖门,体内周天运转下,脸上酒红便迅速消褪。想起方才酒中一番乱谈,却从崔珙口中,知道了不少崔府之事。
譬如崔珙,便是崔曒宠妾所生、实为庶出之子,而崔琬却是崔府主母所生、是为嫡女。
好在崔府中,嫡庶区别不大,一切府中扶持、都要凭才学禀赋去获得。因此,才能历经数代而不衰。
“书生意气,性情中人。倒是个有趣的朋友,值得一交。”杨朝夕笑着喃喃道,不禁又回想起下山以来的事情:
算算时日,罗柔师姊葬下、也有几日光景,而自己欲探查的幕后之事,却进展缓慢。又在崔府白白耽搁了两日,实在不该!
想到此,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愧意来。决定明日晨起、再去见一回张武侯,看讯问凶犯是否另有所获。然后再拿着崔府颁给的鱼符,去通远渠、洩城渠那边疏浚河道的地方,试着探查一番,看崔府的鱼符到底有多大排面、能不能找到些蹊跷之处。
盘算已定,杨朝夕重又回到榻上,趺坐行功,经宿不息。
次日清晨,东天霞光绽开,洛城千门万户、都被抹上了一层金色。
杨朝夕吞吐完东来紫气后,缓缓舒出一口浊气,更觉神清气爽。这才蹬上高头履,向门口走去——门外已有婢女送来早斋,尽管以如今修为,可以短时间辟谷,但人间美味、岂可辜负?
杨朝夕抽开门栓、打开门一看,却是小苹亲自提了木匣、将早斋送过来。
“杨少侠!昨日来寻,你不在屋内。只好今日借机过来了。”小苹笑道,泛起一对浅浅的梨涡。
“姑娘找我,有何见教?”杨朝夕一面打开木匣、将饭菜捧起来嗅嗅,一面顺口道。
小苹咯咯一笑:“我家六小姐让传个‘口谕’:昨日你们散去后,她和家主打了赌。近日家主便会给你派一桩差事,若你完成得好,小姐自然与有荣焉;若你不堪大用、办砸了差事,家主便会把你赶出去。”
杨朝夕苦笑道:“我、我招谁惹谁了?这差事可以不接吗?”
小苹忽然将手负在身后、学着崔曒的神态语气道:“食我之粟,办我之事,想在崔府立足,你须拿出功绩来!”
杨朝夕抱拳道:“初入贵府,杨某人决不拈轻怕重。所以你家六小姐派你过来,便是要说这些?”
“自然不是!”小苹摇着头上一双螺髻,认真反驳道,“小姐说,若差事简单、你便顺手做好!若是差事千难万难、甚至凶险万分,你还是以保全自身为重。至于差事,小姐自会找人帮你做成。”
“那便多谢六小姐了!只是,她为何不亲自过来?”杨朝夕已经开始将吃食往嘴里塞,随口问道。
“小姐……”小苹有些黯然,“小姐被家主禁足了。说是递往元相府的生辰贴、有了回复,才肯放她出来……所以,小姐才派我来传话。”
“啊?什么元相?生辰贴又是什么?”杨朝夕惊愕道,塞往嘴里的胡饼也停了下来,面前大碗胡麻粥、徒然冒着热气。
“小姐没跟你提过吗?生辰贴就是写着小姐生辰八字的名贴,婚配前递给男子家、给相师看八字合不合。元相便是朝中宰相元载,他家三公子元季能尚无正妻,自然要娶门当户对的女子……”小苹口齿伶俐,很快便将个中因由讲得一清二楚。
“琬儿……是要成亲了么?”杨朝夕如遭雷击,声音干涩道。
倒不是心里难以割舍,毕竟与崔琬相识虽久、共处的时间也不过这几日而已。只是不由想到了关林儿成亲之事,心中难过之情、便再也抑制不住地泛起:难道我与熟识的女子、便都有缘无分么?
杨朝夕这般想着,神情不免呆滞,手中小块胡饼“吧唧”掉入胡麻粥中,他竟也未曾发觉。
小苹看在眼里,心中一阵暗笑:果然小姐冰雪聪明,只用这么一句话,便试探出这杨少侠用心真假。看来小姐在他心里、还是蛮重要的!
小苹看他呆了几息,心有不忍,又笑道:“也不是板上钉钉。往元相府中送去名帖的、还有好几户大族,小姐未必便能被相中。”
杨朝夕这才回过神,拱手道:“在下失态了。若有机会,请小苹姊带我见下琬儿,我须当面问她。”
小苹颔首应下。见他吃完,便收了食具木匣,行礼离去。
深宅大院,府中女眷皆住在最后两进院中。盛朝虽开化,男女大防却也十分重要。
崔府后院,西厢房的某间内,崔琬正描眉擦粉、梳头纳簪,又佩上高高的义髻。此时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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