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使劲甩了甩脑袋,把万般思绪强行按下。他从背包里面拿出书来,低头认真看着。
左季云的《伤寒论类方汇参》
前面李可睡着之时,梦中所背的就是这本书。至于另外一个声音,则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在里面两年零七个月,近千个夜晚,他没有一天不在梦魇之中,他从没有一天睡好过。
李可皱紧了眉,他再度翻开了书,强行把自己的目光挪在书本之上。
在目光接触文字的那一瞬之间,李可的精神瞬间紧绷。
车厢内的吵杂声,竟在这毫秒之内消失不见了。而盘踞在车厢里面的怪味,竟再不敢钻入李可的鼻腔丝毫。
李可进入了一种忘我的阅读状态。
这是他在里面练就的技能,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稍稍逃避这让他万般不堪的残酷现实。
不过,这也带来了阅读效率上的飞跃。
所以李可在进去的这进三年里,看了很多医书,也记了很多经典。
只是,读再多医术,也渡不了他自己。
推小车的大姐扶着腰来回过了好几次,见李可一直在读书,她也不禁露出笑脸。
大姐怕旁边人打扰到李可,还对着其他人用了压声的手势。大家也不愿意过多打扰这个好学的年轻人,所以说话都尽量放轻一些。
很快,到了傍晚。
李可没有吃晚饭,虽然中午只吃了一个黑面馍馍,但是晚上他还真的不饿,他吃不下。
郁愤多年,肝气早就郁而不舒了,肝气不舒,也就不能及时疏散脾胃的慵滞,正常的脾胃运化功能早就受到了影响。
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气血生化出现了问题,再加上里面的条件实在恶劣,所以他现在才消瘦的如此过分。入狱三载,五脏六腑,一身内伤。
夜晚,外面黑了,火车里面也只剩下一个车厢连接点有灯亮着,车厢里面是看不了书了。李可索性拿着书,去还亮着灯的地方阅读。
《伤寒论类方汇参》采用的是以方类证的方法来把伤寒论进行分类,整理成了12个大类,比如桂枝汤类,麻黄汤类等。
这里面详述了用量、药解,适应症,禁忌症,服用法、药后反应、加减方法,类证辨析等临床内容,又引入了历代医家的评述进行对照。
说白了吧,这就是一本教你如何学习和使用《伤寒论》的书,就像每一本《新华字典》旁边都会放着一本《怎样查字典》。
李可反复研读桂枝汤类的19个方子,只是在没有老师的指点解读下,某些地方就显得似懂非懂了,李可眉心的疙瘩越皱越紧了。
夜深了。
乘务员大姐再度过来,见李可还在这里看书,她忍不住叫了两声,见李可没有反应,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同志,小同志!”
“嗯?”李可扭头看去,下意识站直了身子,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大姐却笑着说:“不用紧张,已经很晚了,赶紧去睡觉吧。”
李可看了看外面,窗外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然后他捶了锤腿,腿酸了。被大姐这一打断,李可的疲倦和困累之意也上来了。
“是。”李可低头答应。
“快去吧。”大姐含笑点点头,然后又捶了捶自己的腰,眉心忍不住皱了皱?
李可又看她一眼,前面他就发现了,他小心地问:“婶子,你腰疼啊?”
“啊?”大姐抬头看李可,然后点头道:“对,扭了一下,还是不太利索,尤其要推车搬东西,一动还有些疼。”
李可皱眉问:“多久了?”
乘务员大姐回答:“早上刚扭的。”
大姐双手插着腰,稍稍左右扭一下,就有些忍不住龇牙咧嘴:“嘶……嚯……啊……没事,你不用管我,去休息吧。”
李可把书抱在胸前,低着头,有些犹豫。
大姐见李可迟迟没有动作,就问:“咋了嘛?”
“额……”李可迟疑了几秒,又用力抿了抿唇,稍稍抬头看一眼大姐,说:“婶子,你要不按一按人中?”
“啥?”大姐一愣。
李可指了指鼻下:“人中,按着用力向左,反着转。同时,腰慢慢扭。”
“这是啥偏方?”大姐乐了,笑了笑,但也真照做了,直接用手揉着人中穴。
李可小心地看着,心里在回想曾经在狱中背的医书。《玉龙赋》上说“人中、委中,除腰脊闪之难制。”《玉龙歌》:“强痛脊背泻人中,挫闪腰酸亦可攻,更有委中之一穴,腰间诸疾任君攻。”
人中穴是有治疗急性腰扭伤的作用的,一般用的是针刺泻法。但这里没有针,哦,就算有,他也不会用。
他在里面学的都是理论,不可能会有人给他针的,让他来实践学习的。
所以李可在小心地观察乘务员大姐,用手指旋转泻法,效果是会差一些的,但总比什么都不干要强。
过了一会儿,大姐问:“还没好吗?”
“继续,别停。”
大姐倒也真听李可,又用力按了几分钟:“哎,哎?哎?”
大姐眼睛一亮:“好像是能扭得大一些了,好像没前面那么紧,那么痛了。”
李可稍稍松了一口气,说,他用手比划着:“那就好,婶子,你等下继续按,反方向转着按就好了。还有两个穴位,在膝盖后面,这个横纹的中间点,也是反着转着按,你等下坐着按一下,要是腰痛弯不下来,就让别人帮你按一下。”
“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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