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遥重重跌坐在地上。
“王兵曹你信吗?子不语怪力乱神,陛下怎么会信这些?”
王兵曹叹口气:“大人慎言,我等也是奉旨办事,知道你父女连心,朝廷那边拨了每户二十两白银的抚恤,聊表心意吧。”
二十两白银足够一个寻常人家吃穿用度一年,所以他们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人吧。所以自己这个澧城县令从未听到有人因痴傻女儿死去而报官的消息。
原来是要杀掉痴傻女子。
江遥听到此处,推开门帘走了进去。
男女有别,王兵曹只粗粗一瞥,心中便痛惜几分。
这女子约十四五岁,身上穿着月白色绣墨兰及地小交领衫襦,因为尚未成年,鬓旁束着小髻,其余头发乌黑浓密地披在肩膀上。她垂着头,却可见额头饱满。皮肤虽然不算很白,可微垂的眼眸上睫毛很长,想必面容很清丽。
“琢儿!”江遥猛然扑上去抱住江遥。
王兵曹此时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示意卫兵把江遥拉到一边,露出同情的神色道:“江大人放心,我们会给小姐一个痛快。”
县衙里的衙役都不敢动,一边是自己的县令大人,一边是更招惹不起的州府军将。他们只能小心地扶住江遥,期待这些人手里的刀快些,免得小姐多受苦痛。
正撕扯间,却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道:“兵曹大人要杀痴傻女子,可奴家并非痴傻,是不是弄错了?”
开口的正是江遥的女儿江琢。
不光是卫兵和王兵曹,连江遥都怔住了。
他的女儿是怎么样的他是最清楚的。自小呆傻口不能言,偏偏还力气大,时常打晕婆子丫头翻墙到外面去。养了她十四年,没有听过这么囫囵的话。
江遥甩开衙役几步扶住跪地的江琢,仔仔细细盯着她看。这的确是他的女儿,小巧的鼻子小山眉,鹅蛋脸有些肉嘟嘟的,唯一的不同是眼睛。之前如细雨般空濛的眼睛此时有了神采,透着一股子清亮。
“琢儿……”江遥嗫嚅道。
江琢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似乎是安抚,随即抬头面向王兵曹道:“奴家这般,是呆傻吗?”
别说呆傻,这模样简直可以进宫选秀了。
王兵曹心里骂了声娘。
这真是见了鬼了。
却见江琢缓缓站起来,双手交叠在胸前规规矩矩施礼道:“兵曹大人奉命而来,说是要杀尽许州痴傻女子。奴家是否痴傻,还请兵曹大人当面询问清楚。”
“问……”王兵曹吞吞吐吐:“问什么?”
眼前的女子盈盈而立,身上却似有藏不住的气势席卷而来:“《女诫》、《女训》,奴家可倒背如流;《孙武兵法》、《太白阴经》,大人也可询问一二;《四书五经》,奴家也浅显懂些,而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也可跟大人稍作切磋。只要能证明奴家不是痴傻就行。”
王兵曹通红着脸怔在原地。
且不说本朝女子识字的仅有官府或阔商人家,就说《孙武兵法》和《太白阴经》这些,他自己都不曾读过。而君子六艺里的骑射,他虽然不错,但是要证明一个女子不是痴傻,用得着比这个吗?
“一定是弄错了吧。”王兵曹下意识退后一步,喝骂左右,“叫你们去请江家小姐,这请的是哪家的?”
“这的确便是小女。”江遥道。
王兵曹神色尴尬对着江遥拱手:“江大人的女儿既然已经痊愈,怎么不说一声呢,险些误杀了。末将这就回去禀明少府大人。”
他说着灰头土脸告退,厅内很快就仅剩下几名衙役和江遥江琢二人。
江琢仍站在原地,江遥脚步微晃,向江琢这边走来,一直强忍着的泪水此时落下。
江琢看他走过来,依然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恭敬地屈膝施礼。
“父亲大人,让您受惊了。”她神情恬淡,似乎从痴傻之态突然应答随意并不是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走!”江琢颤抖着牵住她的手道:“快去见你母亲。”
他们刚穿过花墙走进后院,就见江琢的母亲苏氏从内跑出。她显然是昏迷后刚刚醒来,脸色苍白鬓发凌乱,手里握着一把剪刀。她身后跟着几个丫头婆子,拼命阻拦却被她当先冲过来。
“谁敢杀我女儿!”她喊着,看到江遥父女后脚步停下。
“你救下孩子了?”江夫人冲过来抱住江琢大哭起来,全然不顾仪态。江琢的身子却很僵硬,她看向江遥,好在江遥已经不再抹泪,伸手把苏氏拉开。
“孩子好了,你看看,孩子好了。”
一家人哭哭啼啼从虚惊一场到欢天喜地,除了江遥纳的小妾林氏外,其余人都围着她询问为何突然会说话,还懂这么多。江琢推说自己半年前零星已经懂些道理,只是说不出来。今日面临生死考验,一着急就能说了。
“那小姐怎么懂那些书呢?”江琢的贴身丫头墨香问。
江琢示意她看房间架上的书籍:“父亲大人之前读给我听过啊,我都记得,只是说不出来。”
江遥听到此处,转身说衙门有事便慌慌张张离去。他脚步匆匆走到庭院里,趁人不注意又抹了一把泪。
女儿痴傻,还好自己从未放弃。
苍天有眼啊。
江府俭省,晚间只有一碗清粥。江琢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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