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如雨的箭矢直奔江琢袭来。
江琢觉得这具身子有些粗苯。
江遥夫妇把自己女儿养得忒胖了些,蛮力倒是可以,但身子不够灵活。这让她避过箭矢跳向回廊时险些抓不住栏杆掉下来。还好她这一个多月来已经把这肉嘟嘟的身子练出些筋骨,所以才勉强没有爬高不成掉在黄巨恃身上。
一把老骨头了,江琢可不想压死他。
所以她才能夺了一名侍卫的手弩转而跳回地面指向黄巨恃的胸口,浅笑道:“弓弩受朝廷管制,奴家觉得还是好好聊聊吧。”
侍卫都退出去,江琢把十字弩的机括慢慢装好,看到黄巨恃额头冒汗老老实实坐回去。
她觉得:终于能好好聊聊了。
“黄老爷,”江琢清冷的声音响起:“永安三年冬,朝廷跟西蕃在西北开战,都护府筹集粮草五十万石送往前线,只两个月,当时坐镇指挥的岳将军便报称粮草不继。恰逢冬天,缺衣少食的士兵被冻饿致死近万。这件事情,恐怕当时任兵部侍郎的你不会忘记。”
黄巨恃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三两点精光,微眯着看她。
随你怎么看,也看不出我是谁。
江琢继续道:“当时兵乱连连民怨沸腾,朝廷派大理寺去查,查出兵部员外郎贪腐叛国,把近半粮草都偷摸卖给西蕃,得银十万两。那位员外郎后来被判满门抄斩,可是抄检时却只搜出千两银票。”
一直没有提到他,黄巨恃似乎松了口气。他斜眼看了看一扇开着的窗,那里有一根弓弩的箭矢正对准江琢后背,只等待他一声令下便会从后面把这女子的脊背戳一个窟窿。
在杀她之前,听她废话几句也没什么。
“这些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黄巨恃道。
“因为没有人知道,员外郎只是为侍郎大人你背了黑锅。永安三年正月,你趁巡视边疆守备,在凉州郸城西石榴巷和那位员外郎一起,见了西蕃大臣禄波,密谈两个时辰。”
在战前秘见敌国官员,不用想就知道是为何吧。
“你胡说!”
这句你胡说,基本等同是:你怎么知道。
江琢继续说道:“又隔两年,大弘与西蕃通亲和谈,当时的新任大理寺少卿雷嘉查出通敌之事另有其人,结果刚刚查到你头上,他就被污蔑贪腐。朝廷把他流放到漠北充军去,而当年知情的西蕃大臣也突发重疾而死,而这个时候你却就任兵部尚书。是不是,你觉得这事永远揭过去了?”
黄巨恃冷笑两声。
江琢也笑了笑:“可惜你派去暗杀雷嘉的杀手哄骗了你,雷嘉没有死,且拿到了你通敌的证据。”
黄巨恃身子一僵,掩饰不住的震惊在眉心荡开。
“你这女子胡说什么?你以为自己知道些什么,胡乱说几句话就能震慑住老夫吗?你,你,罢了!”黄巨恃摆着手退后几步,免得一会儿江琢中箭时溅自己一身血。
他右手拇指食指曲起,只要再弹开一瞬,外面的护卫就会松开十字弩的弓弦,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命丧当场。
却见江琢冷眼看着他,报出一串数字来:“十月初十,二道坡,卸军粮八百石接走;十月十三,西越岭,卸马粮一千石接走;十月二十一,八角弄,卸干草五十车接走……”江琢转过身去,一手指着那个隐藏弓弩的窗户,眼睛看向黄巨恃道:“还需要我报吗?”
“你,你……”黄巨恃呆立当场,薄薄的嘴唇不停颤动,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江琢随手扒拉一个椅子坐下,颇有些慢条斯理:“因为禄波死了,他儿子禄世礼还活着,且当初交割军粮时他记了非常清楚的账。所以现在,”清丽的女子似乎很满意自己把事情说完,此时终于能休息片刻了。她轻声叹了口气:“黄老爷可以跟我好好聊聊了吧。是要满门抄斩还是要舍弃一个没有前途的孙子,这笔账我觉得很简单。”
她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师父就算被充军发配,也都记着这件事。
——芽儿,我就算死,也要让奸臣被查办。
——芽儿,有些公道是不能依赖老天的,是需要人来用命守的。
黄巨恃脸色苍白神情变幻,胸口起伏得像是再喘不匀一口气。她说得分毫不差,十几年来,那些数目在他脑海里清清楚楚。如今她敢来,必然还有后招。那如果杀了她呢?
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江琢斜眼看他道:“如今御史郑君玥正在河南道持尚方宝剑代天巡狩,今日奴家若出不了这黄府,自有人把账册送到他面前。”
黄巨恃颤抖的手松开,似再抓不住任何东西。
澧城的街道很是平整。自江遥上任后,带着百姓和沿街商户规划摊位,整治路道。此时快到正午,虽然沿街叫卖者众,却看起来条理清楚,并没有敢挡道的。
只是快步跑往黄府的县衙陈主薄撞倒了一个烙烧饼的妇人。那妇人五大三粗,拦住陈主薄让他赔打翻在地的五十多个烧饼。
“这可是人家凝春院老爷们点名要吃的烧饼,你赔!你赔!”妇人怒气冲冲,就差把手里的竹筐扣在陈主薄脸上。
“我是,”陈主薄慌忙解释:“我是县衙主薄,有很重要的事。你这妇人别生气,随后去县衙找我就行。我走的急,没带钱。”
妇人并不认识陈主薄,且江遥治下严苛,从不准衙内吏役跟商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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