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醒来后的一个半月,我病愈出院。
然而按照顾衍之与主治医师的说辞,我所谓的病愈,只不过是我自己安慰自己的一个名词罢了。在主治医师的眼里,尽管癌肿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然而只要癌症的五年期限未过,就意味着我并没有被治愈。而在顾衍之的眼里,大概就算五年期限过去,我也还是没有被治愈,所谓的五年生存率在他眼里不够稳妥,也许换做十年还差不多。
他这样谨慎,就让我有些暗自的痛苦。比如手术转醒后不久,我被医生摘下氧气罩的那一刻,重新呼吸到真正自然空气的感觉不能更美妙,仿佛整个人就是只被春风哗啦一下逢迎到天上的风筝,正想着快乐而自由地飘荡一下,却很快被顾衍之残忍地拽回了地上。他手里端着一杯水,另一只手里是花花绿绿的各色药片,穿一身再好看不过的米灰衣服,显得身形挺拔修长,沉静而温和地同我说:“绾绾,过来,先把这些药片吃掉。”
我说:“……”
然而,尽管每天要吞掉大把药片,要接受定期的复查体检,身体恢复的速度缓慢而磨人,仍然活着的感觉,还是十分美妙。
我还可以呼吸到这个城市的空气,看见头顶上温暖明净的阳光,触摸到水珠的清爽冰凉。以及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这个人。我感受得到他的体温,他的心跳,还有他唇角延展出的一点淡淡笑意。
这些于旁人而言,都是太轻松的事。于我而言,却分量很重。出院的当天,我同顾衍之认真说:“我现在想啊,上天好像的确是有些仁慈的呢。这世上这么小的概率事件,居然可以发生在我的身上,这种奇迹到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你说呢?”
他握住我放在他大腿上的手,眼尾有点笑容:“你就是这么感谢上天的?”
我面不改色地想把手抽回来,反而被他攥得更紧。车窗外有缓缓划过的树木,车子里安静而平和,我用了更大的力道,还是没有成功。最后终于无可奈何,有些恼羞成怒地扭过头:“就,就摸一摸又怎么啦!难道你不能摸吗!平日里你偷偷摸摸摸回来的时候我也没有讲什么啊!”
他笑着说:“什么叫我偷偷摸摸,我都是很光明正大摸的好吗?”
“……”
出院后的一个月,我们去了民政局。负责办理手续的工作人员审视我们片刻,有些缓缓地说:“你不是——顾杜氏?”
我咽了咽喉咙,双手把户口本递过去,镇定地说:“啊。”
他一边接过来,一边说:“怎么又来了?”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这里是结婚登记处,我们当然是来登记结婚的啊。”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来结婚的。”他笑了笑,说,“我问的是,你们当初怎么会离婚的?”
我说:“……”
默默看向一旁的顾衍之,后者把我的手抓过去,握住捏了两捏,然后淡淡回答:“意外事故。”
我说:“……”
对面的工作人员说:“这话笼统的。我怎么记得报纸上不是这么说的呢?不是说是因为夫妻感情不和吗?”
我说:“你这工作人员怎么这么八卦啊?”
八卦的工作人员又笑了笑,啪地往结婚证上盖了两个公章,递回来的时候问:“以后意外事故还会再发生吗?”
我瞅了一眼顾衍之,转过头来镇定说:“就算发生了也不会再离婚了。”
手背被不轻不重一捏,顾衍之含笑说:“这种意外事故以后不会再发生。”
顾衍之同我商议,将婚礼的日期定在来年的五月。夏天的暑气在t城彻底消散,并且一点一滴地渗入到十一月份的深秋时节。这个时期的北方总是萧条又美丽,每一天清晨往外望,都可以看到地面铺满了北方所特有的金黄质感。然而顾衍之说这个季节的北方不利于休养,提议去南方具有热带季风气候的海边度假一段时间再回来。我说那公司的事情怎么办,他的回答是:“有什么关系。”
我迟疑了一下,说:“真的没有关系吗?可是你的秘书今天早上不是还一脸匆匆地跑家里来找你呢吗?”
他捏一把我的手心,将我拉到他的腿上坐下,笑着说:“可是她后来回公司的时候,表情不是已经很平静了?这就说明确实没有什么大事。”
我总是觉得,对于我生病期间的一些事情,顾衍之是瞒着我的。
比如,在我住院的那段时间,顾氏财务出现重大纰漏,数位高管在医院病房外对顾衍之围追堵截,而顾衍之始终置之不理。这是t城媒体前些时间报道得极为热闹的一件事。再比如后来不久,顾氏一位高管又被曝出间谍丑闻,被迫离职,那段时间秘书来家里找顾衍之找得极勤快,顾衍之只肯见了她一次,并且只回答了一句话:“按照制度程序来办。”
这些事情他都没有跟我说起过。只偶然从管家嘴中得到过只言片语的透露,我才得以过去几个月除去我的生病之外,顾衍之还有其余事务。然而他始终轻描淡写。我在后来一次晚宴上,趁着顾衍之去接电话的空当,就这些问题向前来搭话的江燕南询问,后者笑了笑,问我:“你怎么不去问顾衍之?”
“我问过了。”
“那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只是说没什么大事。”
“那就确实不算什么大事。”江燕南说得漫不经心,“你不妨这样想,就算发生的是奇迹,也得有一些代价做铺垫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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