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了一句,看着窗外,有些若无其事地:“也没什么啊。就当时他说了九个字,增加我的安全感而已。”
叶寻寻幽幽看我半晌,阴沉沉道:“我最讨厌秀恩爱的人了。”
假如我没有在三天之前来a城复诊,假如现在我人还在t城,那么在这个有些暖洋洋的暮春时光,按照原定的行程计划,我本应当已经和顾衍之一起去婚纱店试穿完了婚纱。
婚纱在三个半月之前开始挑选,在米兰手工制作花费三个月的时间。我历历清楚那件婚纱的样子。白色的丝绸手套,朦朦胧胧至曳地的头纱,窈窕曼妙的鱼尾裙摆,以及细致到一针一线,通身绣着的舒展缱绻的百合花镂空图案。统统美得让人迷恋。
那一天在婚纱店,顾衍之接过店员递过来的婚纱图册,一页页翻过去。他始终翻得漫不经心,手指按在插页上,修长莹润,微微勾曲,而他眉眼平淡,是再随意不过的模样。仿佛没有一张费尽设计师心机的婚纱能入他的眼。明明我已经觉得任何一件拎出来都足够好看。一直到他把图册丢掉,翻起另外一本,开始的第一篇就是这件婚纱的样子,顾衍之的手指才算停住,有些坐直身体,偏过眼来,含笑看我:“绾绾,这件好不好看?”
自小到大,他为我挑选的每一件衣服和每一件珠宝,都是这样不动声色的精贵。
他曾经同我说,女孩子的每一个年纪,都有它最美好的样子。任何事情都有顺序,早一步太青涩,晚一步显得造作,无需操之过急。他教我道理的时候总是娓娓道来,声线低沉,让人无从反驳。他还曾经同我说,我可以有大把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那时我问他什么叫做任何事情,他手里捏着一本杂志,抬起眼来,问我说:“比如现在,你最想做什么?”
我认真看着他,说:“最想嫁给你。”
整个人身体一轻,已经被他捞过去,听见他笑着说:“你不是已经嫁给我了?”
我啊了一声,低头看着手指,仿佛有些随意地说:“就是觉得,虽然已经登记了,可是我们还没有举行婚礼啊,所以就觉得哪里总是少了些什么。而且,你都根本没有认真和我求婚过啊,这样就又觉得少了些什么。所以现在给我一种感觉就是,好像根本就没有嫁给你一样啊。”
“……”
在这个六月份,我就要从大学毕业。这个九月份上旬,我本来应该与顾衍之举行婚礼。酒店早已预订好,请帖也已经制作完毕,只等我回去t城,在每一份请帖上和顾衍之一起签名。请帖上面还有顾衍之亲手勾画的我的头像,正是四年前他出差a城,在电话里告诉我他画的那颗所谓“挺好玩的球”的模样。
这场婚礼筹备已久,所有应该知道的人和不应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我很认真地参与婚礼准备的每个过程,一度满心欢喜。
我绞尽脑汁地讨好一个人,费尽心思想要让他喜欢上我。努力了这么久,终于拿到一个好分数。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可能会与顾衍之离婚。可能被他怀恨。被他抛弃过往。与他形同路人。
自昨天晚上开始,这样想的每一次,我都心如刀割。
我一个人回到酒店。晚饭时候接到鄢玉的电话,不紧不慢道:“我突然想起来,你怎么跟顾衍之说是三天之后才回去?你怎么不今天晚上就走?你就还剩下四个月时间的生命,三天就是四十分之一,与其呆在这里无所事事,你不如尽快回去t城,跟顾衍之再好好相处几天。等我准备好材料回去t城帮你,那时你可就没什么时间再话别了。”
我坐在地毯上,抱着膝盖,瞅着手上无名指的戒指沉默半晌,说:“鄢医生,你有情商吗?”
“什么?”
“你觉得一个刚刚得知自己得了绝症的病人,有可能立刻就开启欢天喜地模式,在她最喜欢的那个人面前隐瞒住所有真相,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吗?你以为我是外星人啊?你以为人人都能跟你一样初恋女友结婚了还可以云淡风轻西装革履地前往婚礼谈笑风生到最后歇场并慷慨宽容地写上五万现金的红包啊?你难道一直以为你才是正常人啊?你的逻辑一直不正常其实你根本没情商鄢玉医生你自己知道吗?”
我一口气说完,鄢玉被我噎了半晌。然而再开口时,已经恢复到冷静理智到天理难容的鄢氏水准:“既然你这么舍不得,那就不要再动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了么。总归那东西成功的概率很小,还耗费我的心力。你还不如直接现在跑回去告诉顾衍之,你患了骨癌晚期,还剩下四个月生命,连全国医术最高明的医生鄢玉都帮不了你。我相信他一定会当场心疼得加倍呵护你。”
我被他说得沉默下去。
我怎么可能没有想过这么做。这世上没有人愿意把痛苦承受得更多。我巴不得现在就跑回t城,扑进顾衍之的怀里大哭一场。把最近偶尔骨痛的原因,以及鄢玉的最后诊断结果都告诉他。我巴不得被他立刻抱在怀里轻轻安慰。就像过去经历过的每一次困难,解决的办法无一不是当即告诉顾衍之,将所有仿佛不可能战胜的难题统统丢给他。
我没有经历过现在的状况。一个人住在酒店里,四周静得没有声音。而我在上午刚刚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并最终确诊的消息。
我其实现在很害怕。
我多么希望顾衍之这一次也可以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漫不经心地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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