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冷着一张要上霜似的小脸,愣住了。
作为亲生母亲口中的小白眼狼兼扫把星,她根本“活着都多余”,谁会把性命交到她手里?她哪里负过事关生死的重担?忽然有这么个人求她救命,她几乎有点受宠若惊。而一瞬间的惊讶过后,她决定拿出一点高风亮节来——自己先不死了,先救他,等救完他了,自己再死。
向着沈之恒的方向,她一点头:“好的。”
“济慈医院你知道吗?”
“不知道。”
“一般的电话簿子上都有济慈医院的号码,你打过去,找一位名叫司徒威廉的医生,让他来找我,不要惊动别人。”
“好的。”
“要保密,如果有人在威廉之前找到我,我就没命了。”
米兰继续点头:“好的。”
她不假思索,一口一个“好的”,搞得沈之恒也有点摸不清她的路数:“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我……我姓米。”
“这一带姓米的可不多,难道你是米将军家的大小姐?”
“你认识我父亲?”
沈之恒向她笑了一下:“怪不得,虎父无犬女。可是这大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米兰沉默了片刻,差一点就要实话实说,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那些事不值一提。于是,她最后没头没脑的答了一句:“我没事的。”
“真没事,就快回家吧。”
“那你呢?你就一直躺在这里吗?”
“我腿断了,走不成路。不过你放心,我也没事的。”
米兰放下盲杖,抬手从领口开始解纽扣,脱了上身的小外套。小外套薄薄的,她把它展开来盖在了沈之恒身上。沈之恒看着她,就见她露出了里面的毛线背心和绒布衬衫,乱发随风披了她满脸满肩,她直着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鼻翼小而峻整,薄嘴唇抿成直线,是又幼稚又冷酷的相貌。小外套刚盖上,就被风吹了起来,又被她一把摁住。
“我回家了,明天一定给你的朋友打电话。”她对着沈之恒的脸说话:“你不要冻死啊!”
她正色说话,仿佛沈之恒想不冻死就能不冻死。沈之恒没见过这样的孩子,有点感动,也有点想笑:“好,我答应你,等你救我,一定不死。”
米兰抓过他的手,把他那手压在了身上的小外套上,然后抓起盲杖,站起身往外走。沈之恒转动一只眼珠,追着她看,就见大风卷起了她满头的乱发,她在废墟之中高高低低的走,偶尔甚至敢从高处蹦跳下去。沈之恒见过许多灵活的瞎子,可灵活到她这程度的,真是前所未有。
“米大小姐。”他咀嚼着这四个字,觉得那远去的小影子有点意思。他从昨夜爬到这里之后,因为太冷太饿,就再也没能动过——也没法动,无论是谁瞧见了现在的他,怕是都要当场为他操办后事、请他入土为安。他若敢有异议,被人当成邪祟就地火化了,也是有可能的。
米兰上了道路,越走越兴奋,并且完全不想死了,起码,暂时是完全不想死了。
她是一无所有的人,可终究还是年少,还有热血。没有人来拯救她,那换她去拯救别人也好。总之来到人间走一遭,她想做出点什么,还想留下点什么。废墟里那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不知道,没来得及问,也管不得了。哪怕他根本不是人、是妖怪,她也愿意救。
横竖她也一直活得像个孤魂野鬼,人间的规矩道理,既是不曾保护过她,她也就不必遵守它们。身后传来了汽车声音,对她那过分灵敏的耳朵来讲,堪称巨响。她下意识的又往路边躲去,哪知道汽车竟是在她身边停了,车门一开,有人探身出来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走?迷路了?”
声音很陌生,低沉嘶哑,缺失温度与感情。米兰自知跑不过汽车,索性停下来,转向了那个人:“我正要回家去。”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一程。”说着,那人的声音顿了顿,随即凑近了些:“小姑娘,眼睛不方便?”
她没从对方的声音中听出恶意,于是一点头。
一只手攥住了她的腕子,然后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请上来吧,我不是坏人。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米兰身不由己,顺着他的力道抬腿上了汽车。攥着她那腕子的手松了开,从她面前伸过去关了车门。平时没什么人善待她,所以她待旁人也冷漠,如今忽然遇到了个好人,她思来想去的,感觉自己也应该多说几句话,说什么呢?她忽然想了起来:“谢谢您。前面拐弯再开过一条街,有一座米公馆,就是我家了。”
那声音提高了调门:“你是米将军家里的人?”
米兰有些迟疑:“他……他是我爸爸。”
那声音忽的又凑到了她跟前:“你是米大小姐?”
她下意识的向旁躲了躲:“是。”
那声音立刻又退了回去:“不好意思,我是太惊讶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米大小姐。敝姓厉,厉英良,和令尊也算是……朋友吧。”
米兰暗暗叫苦,越是想保密,越是遇上了熟人,平时她老老实实的坐在家里,也没见得有这么多人认得她是米大小姐,她生平第一次半夜跑了出来,结果发现自己竟是名满天下。向着厉英良的方向一点头,她喃喃道:“厉叔叔好。”
厉英良上下打量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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