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他和厉英良合力推动了一扇铁门,而司徒威廉推动了另一扇。走廊里响起了轧轧之声,亏得李桂生本来就是年轻结实的壮小伙子,现在又恢复了一点精神,否则单凭一个厉英良,推这铁门如同蚍蜉撼树一般,非把日本兵放进来不可——在他们将铁门关闭的最后一秒,几名日本兵已经小跑着从走廊尽头拐弯过来了。
铁门上既有精密门锁,也可以使用最简单的门闩,门闩靠墙放着,是根手臂粗的钢筋。李桂生和司徒威廉手忙脚乱,把门闩架了上去,然后一起后退了几步,呆呆的望着铁门喘气,仿佛ròu_tǐ还活着,但是灵魂累死了。
外面长久的安静,米兰忽然说道:“他们走了。”
厉英良当即松了一口气,他很信米兰的话,米兰看着就像个通灵的人,况且眼盲的人,耳力素来是超群的。扭头望向她,他的心一哆嗦,因为不可避免的看到了她旁边的沈之恒。
沈之恒靠墙坐在暗处,给了他一个侧影,他只能看出沈之恒整个人都在哆嗦。米兰抱着膝盖蹲在一旁,司徒威廉拖着两条腿,一步一晃的走到沈之恒面前,也蹲了下来,歪着脑袋仔细端详他。其实他看起来并不比沈之恒好多少,他的半边身体都被鲜血浸透了,白衬衫变成了半白半红,脖子上翻开了一道伤口,是子弹犁出的深沟,红色的这一半衬衫有些破烂,因为胸口也开了血糊糊的洞。
摇曳的电灯光下,厉英良和李桂生对视了一眼,同时发现了一个问题:司徒威廉怎么还没有死?
他们不敢去问,只觉得冷汗一层一层的冒,原来并不是只有日本兵手里的火焰pēn_shè器可怕,他们眼前的这一对难兄难弟,同样恐怖如鬼。可随后更恐怖的来了:沈之恒缓缓扭过头,望向了他。
他这回是插翅难逃了,而且纵然身后的铁门大敞四开着,他也没有胆量去逃。沈之恒站起来了,沈之恒走过来了,他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从暗处走到了亮处,走到了自己面前来。
他这回终于看清了沈之恒的模样。
沈之恒的左半张脸已经焦黑,自太阳穴至眼眶更是露出了黑红骨头,眼洞深深的不见眼珠,成了个骷髅模样。火焰pēn_shè器的烈焰有着超乎寻常的高温,在一瞬间火化了他的皮肉,而他的右半张脸还保持着完好,甚至算是洁净。左右两半面孔的对比让他看起来成了个半魔半人的存在,厉英良屏住了呼吸,不知道在下一秒,他是会恢复人性,还是立地成魔。
沈之恒开了口:“厉英良。”
他抬手摸上了厉英良的左脸,厉英良的脸小,而他的手大,五指张开之后,更是大上加大,如同一只大蜘蛛覆上了他的面孔:“你到底在捣什么鬼?”
厉英良感到了疼痛,沈之恒的手指在缓缓用力,如果用力到了一定的程度,他相信对方会捏碎自己的颧骨和下巴。
“我想救你……”他带着哭腔开了口:“我说实话,我真的是想救你,我现在哪里还敢杀你?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我想抓了你,到横山跟前邀个功,然后悄悄放了你,两头都不得罪,可我不知道黑木梨花是发了什么疯……我夜里埋伏在林子里,就是想接应你一程,让你知道我对你没有坏心,哪知道半路出了这些事……我也糊涂了,你看他们明知道我是谁,还对着我下狠手,他们分明是要我也死……”
他说到这里,咬了舌头,李桂生壮起胆子凑到了他身边:“沈、沈先生,我们会长没骗你,都赖那个日本娘们儿,本来机关长都说了,这个地方归我们管,可那个娘们儿就来了,带了十几辆卡车的人和枪,下了地牢就找你……是她要杀你,不是我们要杀你……我们会长都快让你吓出病了,我们都不敢杀你……你要是不信,我和会长一起给你发个毒誓。”
厉英良感觉李桂生比自己说得还明白,便索性闭了嘴,又惊又惧的仰视着沈之恒。人类该有的智慧,沈之恒全都有,并且还要超出凡人,所以厉英良等待着他分析现状、相信自己。
可是等了片刻之后,他的心又提了起来,因为沈之恒似乎是在不停的出神,他完好的右眼瞳孔中藏着光,那光忽明忽灭,明的时候他看起来的确还是个人,灭的时候他就像没有眼睛了似的,完好的右眼成了暗淡的摆设。
“司徒医生……”他忍不住了,开口去唤司徒威廉,实在不行,司徒威廉也可以证明他的清白。可是未等司徒威廉回应,沈之恒说了话:“接下来怎么办,你有主意了吗?”
厉英良立刻摇了头——摇了几下又停了住:“我想想,我肯定能想出办法,我不为你还得为我自己呢,是不是?”
沈之恒说道:“厉英良,我又开始恨起你了。要不是你盯上了威廉,我怎么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我真是恨透你了。”
厉英良的眼中涌出了眼泪:“你别杀我,你听我说,你别杀我,我还有用,我能想办法救你出去,你再给我个机会。”
沈之恒猛的打了个冷颤,同时紧紧闭了眼睛,面孔随之扭曲了一下。厉英良的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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