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她听到了部下的惊呼声。
她抬手摸向痛处,摸到的却是一根坚硬的铁条,铁条已经穿透了她的脖子,在另一侧露出了染血的尖端。缓缓的扭过头去,她看到那走廊尽处站着一个女孩,那女孩气喘吁吁的看着他们,厉英良认出了她,她是米兰。
穿透黑米梨花脖子的那根铁条,就是她不久之前用来探路的盲杖。
没人留意到她是什么时候跑过来的,也没人留意到她是从哪里捡起了那根细铁条,更没人知道她究竟拥有多么大的力量,竟然能将那根铁条当成标枪投掷出去,扎穿黑木梨花的脖子。
短暂的寂静过后,士兵一起向着米兰开了火。米兰瞬间闪身躲开了子弹,而黑木梨花向前迈了一步,脸上保持着惊愕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因为她甚至此刻并没有感到多么痛苦,她想自己得走,得马上到医院里去,也许医生有办法取下这根铁条。
可是,她随即又意识到,自己走不成了。
身后响起了厉英良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那声音全闷在喉咙里,听起来又怪异又虚弱,而她的部下觅声回头,随即怪叫着散了开来。
一只大手落在她的头顶,五指合拢,抓牢了她的头颅,然后猛的向后一拧。黑木梨花的脑袋瞬间转了一百八十度,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看到了沈之恒。沈之恒有种奇异的高大,仿佛已经悬浮在半空之中,瞳孔中的黑色晕染开来,他的眼珠变成了一枚黑曜石,冷,硬,有光亮,无感情。
五指张开,黑木梨花倒地。
屠戮就此开始。
厉英良不再采取任何防护了,他顺着墙边向前爬,两条腿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只能靠着双肘向前拼命的挪蹭,后方响着此起彼伏的惨叫,成河的鲜血顺着地面流过来,速度比他更快。这一刻,他没了思想没了计谋,什么都没了,就只剩了一点求生欲驱使着他,让他爬向前去。
在走廊尽头,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鲜红的脚。这脚纤瘦玲珑,穿着白色帆布鞋——曾经是白色的,现在已经被血染红。顺着这双脚往上看,他看到了米兰。
他想求她放自己一马,可他的嘴唇颤抖,说不出话。眼前的两只脚忽然挪开了,米兰给他让了路。
米兰和他没有任何私人恩怨,并且始终记得那个冬夜,他可怜她一个小姑娘顶风冒雪的在街上走,用汽车把她送回了家里。他唯一的问题是总想害沈先生,这让他变得讨厌起来,但她此刻不想找他报仇,没那个心情,随他去吧!
她正痴迷于眼中的沈之恒。
眼前是个血肉横飞的世界,而在她眼中,血肉横飞和阳光明媚的区别,不过是一个世界有血肉,一个世界有阳光。
当最后一名士兵也倒下去后,走廊里只剩了她和沈之恒两个活口。沈之恒血淋淋的走向了她,她知道他此刻是失了神智,然而完全没有想逃。
她不会逃的,她就是为了他而回来的,如今他们终于又相见了,哪怕头上降了天雷,她也不会逃。如果他攻击她,那她就攻击回去,她一定要把他带走,最好是能一起活,活不成,一起死也可以。
因为她爱他!
可是沈之恒走到半路,忽然跌坐了下去。随手扯过一具尸首,他俯下身一口咬下去,开始吮吸血液。
再然后,他向前一头栽下,昏迷过去。
米兰背着沈之恒,在走廊里走。沈之恒太高了,两条腿拖在地上,留下长长的血痕,而在几十米外的后方,厉英良追着血痕,也在艰难的爬。
米兰没有留意后方的追踪者,单是凭着记忆,要去走那司徒威廉走过的路。空气飞快的灼热起来,她又看到了一片熟悉的火,火焰变得弱了些许,她停下来,将身后的沈之恒向上托了托。
“走喽!”她发出了一声自娱自乐式的呼喊。
然后她背着他的沈先生,冲进大火,冲过大火,冲出大火。
大火过后,再走过一条未完工的甬道,米兰嗅到了荒野的气味。
她昂着头,体内有无尽的力气,她的长发焦了大半,小腿上的水泡连了片。她在疼痛中恶狠狠的走,兴高采烈的走,是女学童,是小新娘。她就是喜欢救他,她救他的身体,他救她的灵魂。
她不知道司徒威廉走的是哪条路,也懒怠管。前方就是走廊尽头,墙壁上架了铁梯,她走到梯子前仰起头,看到了上方横七竖八的铁管,以及铁管之上璀璨的星光。
米兰没有找到绳索,于是把她那沈先生的裤子脱了。裤子相当结实,足可以将沈之恒和她牢牢的绑为一体。她腾出两只手抓了梯子,向上一级一级的爬。
等到爬上地面之后,她环顾四周,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忽然“哎呀”了一声,她看到了附近有一处乱糟糟的浅土坑,如果没记错,那里本应是一口竖井,她当初就是从那井里跌下去的。他们刚下去,那井就被日本兵炸塌了。
米兰几乎要笑起来:运气太好了,前面都是她走过的路,走过一遍的路,她是全记得住的!
身后响起了一声呻吟,这一声呻吟催促她快步上了路。沈先生那么爱面子,她想他一定不高兴光着屁股和自己在野地里跑,自己非得赶在他清醒之前离开这里不可。
在米兰背着沈之恒狂奔之时,厉英良也见了天日。
他追踪米兰,追着追着就追不上了,他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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