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他笑了笑,虽然笑得有点勉强:“你想报复景家的人,为什么不直接让我心脏病发死掉?那样既简单省事,还会让我爸爸活着比死更痛苦。”
他看着她,眼中有千百种情绪闪过,有惊讶、有内疚,也有些犹豫,但他很快收好这些情绪:“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可你是我的病人,救你是我的天职。”
“文哲磊,你能不能放过我爸爸?”
“放过他?”文哲磊淡淡地摇头,“你知不知道他都做过什么?暗箱操作,违规开采矿产……”
听得身子越来越冷,她没办法再听下去,打断他后面的话:“你的父亲也不是干干净净的吧?如果他还活着,你会把他送进监狱吗?”
“……”他一时语塞。
她端起面前的红酒喝了一口,甘醇的滋味流过味蕾,麻醉了本不该有的怯懦:“我不妨告诉你,上面的人我们已经疏通好了,只要你不再追究,我爸爸就可以安然无事。你说吧,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爸爸?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就算你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给你。”
“我什么都不要。”
她的笑意变冷:“文哲磊,你不要以为我们真的拿你没有办法。我们不想让你追究,有无数种方法。我今天之所以来求你,完全是念在你曾经救过我的命,我不想做得太绝。”
文哲磊忽然笑了,说道:“你知道吗?我在景天公司附近的公寓看见你和景漠宇出双入对,我几乎以为是我认错了人,我真的没法相信你是景昊天的女儿……现在看来,你的确像他的亲生女儿。”
“我和你一样,都是为了亲人什么都敢做的人。”她用自己练过无数次的阴冷语调对他说,“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你妈妈想想,是不是?”
“我该想的,都已经想清楚了。”他平静地摇头,看看表,“对不起,我的病人在等我,我们有机会再聊吧。”
“你走出这个门,我们就再也没机会聊天了。”她故意说。
他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又回头看她一眼:“既然再也没有机会,有一句话,我还是现在说了吧——景安言,我真希望你和景漠宇一样,是他抢来的女儿。”
这是那天文哲磊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没有想到,这也是他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两天之后,她正在t市的某酒店看资料,想说服文哲磊的办法,才叔走进房间,关紧房间的门:“我刚刚听说……”
“什么事?”她问。
“文哲磊出了车祸。”
全身的血液霎时冰凉,她手中的资料顿时撒了一地:“是谁做的?”
“是意外。一辆货车正常行驶,文哲磊从右侧超车,货车司机向右变道,正好撞到了他……他已经昏迷了七个小时,医生说他脑部受伤,很难再醒过来。”
会有这么巧合的意外吗?她原本有所怀疑,可是t市交警部门和公安部门调查工作做得丝毫不含糊,从勘察现场,向目击证人取证,到对肇事司机的背景调查,再到事件处理,全部公正合理得无可挑剔。
她特意核对了货车司机的资料,他是个开了十五年货车的老司机,长年跑t市和周边城市的长途运输,底子干净得一清二白,与文哲磊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所以,交警部门和公安部门最终认定这是一起交通意外,而且文哲磊要承担事故的主要责任。
看来,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之后没多久,专案组便高效地将这起案件调查清楚,景昊天伪造账目、偷税漏税的罪名成立,涉案金额共计一百万元,故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期两年执行。另外,景天公司被判处五倍罚金,共计五百万元,而这笔罚金有人代替景天公司全额缴纳了,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景昊天也被释放了。
不必再避嫌,景安言第一次去探望了住院的文哲磊。熟悉的走廊,熟悉的消毒水味,她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
他伤得比她想象的更重,全身上下缠满了绷带,面无血色,再也不是以往那张含笑的脸。他的母亲穿着消毒过的衣服坐在他的身边,一言不发地抓着他的手。
景安言问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告诉她,他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在走廊的长椅上,景安言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外面的雪下了,又停了。她从来没有对这个弱肉强食的残酷社会如此失望,她甚至对爸爸失望,对景漠宇失望,而最让她失望的,是她自己。可她还是要坚强地活下去,还是要学着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上坚强地生存。
不知过了多久,她拖着麻痹的双腿走出医院,晨曦已将东方晕染得一片白茫茫。熟悉的电话号码在手机上闪烁,以前她总是捧着手机等待这个号码亮起,如今,她却捧着手机不想接通,甚至宁愿永不再联系。
手机在掌心安静了一会儿,又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着短信提示。
她犹豫片刻,点开,上面写着——法院的离婚判决,我不接受,已上诉。
将这句话念了一遍,她似有所感应,回头望去,薄薄的积雪上有一串杂乱无章的脚印,脚印的旁边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上面铺了一层积雪,应该是从昨夜就停在那里。
她真希望人生能像脚下的路,随时可以回头看,可以往回走。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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