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人穿着专业的赛车服,头盔把他的脸挡得严密,她逆着光,睁不开眼,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
摩托车减速,缓慢地停在她的面前。
头盔后面,邵颍川轻抿嘴唇。
他终于再次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她的身边。
事发当天,他被冲到大坝下游,因失血过多,意识涣散,幸好搜救队在第二天找到了他。下游锋利的石块在他的身上留下累累伤痕,康珈开出的那致命一枪害他长久昏迷,徐轻歌告诉他,医院的病危通知书一封接着一封,大家都以为他活不下来了。
治疗漫长,每度过一夜就离死亡远了一步,可是面对他长久的昏迷,没有人敢告诉虞小婵真相。他身上的伤,触目惊心,他这条命,随时都在面临考验,让她知晓他还活着是惊喜,但如果他死在手术台上,她又该怎么承受?
他们只好不约而同地选择缄默,就连季菏泽在回程的飞机上知道这个消息后,都不得不选择保密。
养伤的过程像在经历酷刑。他受过太多伤,大痛小痛都熬过,唯独这一次,每夜都要依赖止痛针入睡,又在清晨中被伤痛折磨而醒。数不清一共做了多少台大大小小的手术,等他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下床走动时,春天已经结束了。
因为在水下潜得过深,他的鼓膜受到损伤,起初被界定为失聪,后来专家会诊,在长达数月的治疗中勉强保住了他的听力。但是他的听力下滑严重,从前那双能够灵敏捕捉任何异动声响的耳朵不复存在。
季菏泽为他感到可惜,到处帮他联络耳科名医,他对此却不执着,能活着已经很好。
他走下车,一把摘掉沉闷的头盔,甩了甩头,看着眼前这个被朝霞映红了脸的女孩,仿若随口问:“季菏泽是不是故意给了我一个假号码,你手机怎么关机?”
虞小婵呆愣在原地,一时之间好像什么都忘了,痴痴地应着:“没、没电了。”
“噢,这样。”他气定神闲地应着,随手把头盔撂在车座上,打趣她,“你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怎么?也没电了?”
虞小婵被他一句话逗得哭笑不得,却老老实实答:“嗯,每天都睡得不好。”
他不再笑了,若有所思地静默,然后向她张开双臂,一本正经地问:“充个电?”
虞小婵的眼前一片模糊,脚踩细沙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抱住他,生怕这是梦。又在触及他的身体后,紧紧拥住他的腰,暗下决心,要把这场梦做得长一点久一点。
她哽咽出声:“你回来啦?”
“嗯,太想你,就回来了。”
他点头,轻轻亲吻她的发顶,每一个字都是脉脉含情。
太阳从沙丘的背后慢慢升起,映得广袤的沙漠像一片金色的梦乡。
他曾经历两次生死挣扎。
一次,凭借一定要为父母报仇的执念,重获新生,攥紧双拳一头闯入和黑暗无休无止的周旋与博弈中,枕戈待旦;一次,因为放不下他最爱的女孩,只好跌跌撞撞地在死亡绝境中忍受苦痛,探寻生还的出口。
拜伦说:“她以绝美之姿行来,犹如夜晚,晴空无云,繁星灿烂。那最绝妙的光明与黑暗,均汇聚于她的风姿与眼底,交织成如许温柔光辉,是浓艳的白昼所无缘得见。”
在他的世界里,虞小婵就是昼与夜的边界。
她站在哪里,哪里就风和日丽,星河旖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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