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数次想象过,如果有一天可以面对面交锋,会是怎样惨烈的情景,却怎么也没想过,是像现在这样,彼此冷静地坐在车厢里,按兵不动。
其实只是短短几秒,邵颍川很快就从腰后迅速地摸出了一把枪,不过眨眼工夫,枪口已经利落干脆地顶在了男子的太阳穴上。
几乎是同时,男子也从袖口摸出了防身器,直直地向邵颍川的颈部刺去,在注射器针头马上要刺穿他的皮肉时,停在了半空中。
狭小的车厢里,康珈用流利的中文率先打破僵局:“李崇阳,我们终于见面了。”
李崇阳,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他了。
李,是他母亲的姓。父亲武程是缉毒英雄,仇家多是冷血残忍的毒贩,担心家人被报复,他从出生起就被安排跟母姓。
崇阳,是父亲为他取的名字。向死而生的人在阴沟里挣扎太久,总是格外向往白昼。
他的父亲希望他:
永远坦荡,永远行走在有光的路上。
邵颍川怎么也没想到康珈会对他如此了解。
“怎么,我知道你的名字让你很意外吗?”康珈毕竟是贩毒集团的头目,心思细腻,几乎一眼看穿邵颍川的惊讶,语出惊人,“我不仅知道你的真实姓名,我还知道你母亲在哪里,你如果不想替你母亲安葬,现在就可以开枪。”
康珈这副“你奈我何”的嘴脸,简直像极了街头巷尾的地痞流氓,无赖得令人作呕。邵颍川冷笑一声,心里实在佩服他演戏的功力,分明前一秒还是朴实诚恳的中年男子,此时已经摇身一变,露出了亡命之徒面目可憎的嘴脸。
当年母亲出事时官方调查的原因是煤气爆炸,可是直到最后警方也没有找到母亲的尸体。他当然知道这起爆炸系人为,无奈当年的老式居民楼,小区里连监控都没有,线索全无,调查只能无疾而终。
他也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场意外,可是做不到。
母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如今终于亲耳听康珈承认,邵颍川几乎咬碎了牙,用尽力气将枪口狠狠地顶在他的头顶上,强忍住眼眶的酸涩,逐一和他清算旧账:“三年前,那场煤气爆炸,也是你做的?”
康珈承认得倒快:“是我。”
邵颍川已经顾不上康珈手里的注射器了,恨不得立刻就地解决了他,康珈却在这时候扔出杀手锏:“你现在杀了我,躺在医院里的虞小婵明天就会被送进太平间给我陪葬。她的家人,更别想好好活。”说完他的唇边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混杂着暧昧的打量,“我怎么可能毫无准备就自投罗网,当然是已经摸清楚你的命脉了。李崇阳,噢,不对,现在应该叫你邵颍川了,你真以为我入境是和孟老板做生意吗?我真正的目的,是和你做交易。”
说到这里,康珈收起了手里的注射器,故意放慢语速,挑衅道:“如果你不在乎你母亲尸首何处,如果你无所谓虞美人的生死,那你就开枪。”
邵颍川紧握枪柄,直到理智战胜疯狂,他生平第一次选择妥协,将枪口不甘地从康珈头顶移开。
“什么交易?”他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
康珈说:“我们生意人,讲究公平,绝不占你便宜,也绝不能吃亏。你母亲的下落和虞小婵的性命是两件事,你也帮我做两件事,咱们等价交换。
“你父亲生前为了拿到我们内部的机密数据,不惜暴露了卧底身份。而我在他脱身回国的飞机上安插了死士。我手下的人都说,那些数据或许已经在‘614’爆炸中被销毁,可是,以我对武程的了解,他一定把资料托付给了值得信赖的人,不管那个人是你还是别人,我要你找到他。至于剩下的事,我相信你知道怎么做。
“第二件事,我有一批很重要的货,要在月底之前送到买家手上,这批货现在就在后备厢里。买方是我的新客源,身份不明,这批货我要你帮我送。”
康珈果然阴险,邵颍川都不用多费脑筋,就已经看穿了他的目的。
这两件事他一旦答应,就成了警方的内鬼、康珈的同伙,一招不慎,声名狼藉。
不知道什么时候,康珈将车窗落了下来,由着半夜三更的冷风灌进车厢,吹得邵颍川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虽说他们停车的位置已经离木库克市区很近了,但这里毕竟是3200米高海拔地区,夜里气温骤降,寒风穿过层峦叠嶂的山峦向四面八方吹去,到处回荡着阴森恐怖的风声。
看他久久无言,康珈陡然开口:“我知道这笔交易对你来说很难抉择,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但不要让我等太久。”
邵颍川能听见远处从地平线尽头而来的风,它们张牙舞爪,它们声嘶力竭,它们像窜逃已久的野鬼,从地狱的缝隙里挣逃出来,渴求一条生路。
他想起很久以前去禁毒所看到的那些戒毒人员,他们一边想要摆脱毒品的控制,一边又在犯毒瘾时卑微祈求再给他们一点毒品,一点点就好。那些戒毒人员里,有曾经背井离乡辛勤打工的少年,轻信所谓的朋友,被欺骗,致使自己吸食成瘾;也有年薪千万的高学历高智商精英,未能抵住诱惑,抱着好奇的心理失足成恨。他们或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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