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年轻司机到底按照卡车司机报上的赔偿数额给他转了账。
邵颍川本来也不想多管闲事,但看见司机大叔收了钱转身就上车的干脆劲,便不由自主跟了上去,抢在大叔发动引擎前,敲了敲车玻璃。
大叔落下窗户,不明所以。
邵颍川手指着自己的额头位置:“您不处理一下伤口吗?”
大叔笑着摆摆手:“这点小伤,不用不用。”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大叔看上去就不是精细的人,纵然是11月的冬天,皮肤也是黑黢黢的。他理解邵颍川是好意,但常年在外风吹日晒,这点伤确实不足为道。
可是邵颍川不放心,倒不是大叔额头上的伤有多严重,而是他看出了大叔是疲劳驾驶。疲劳驾驶,很多时候都是迫于无奈,从前他有一名同事就是因为疲劳驾驶,在执行任务的途中心脏病突发猝死的。
在攀谈的过程中,他知道大叔卡车上的水果需要运往木库克,那里是塔图尔勒通往沙都的必经之地。而今夜过后,他也将回到沙都,继续做他的客栈老板。
既然顺路,他决定送大叔一程。
卡车因为追尾,车前端已凹陷变形,继续行驶难保没有危险,他劝说大叔把卡车寄放在这家客栈,徐轻歌能暂时保管车钥匙,等保险公司的业务员来提;而后又帮大叔把车上的水果一箱箱卸下,再一箱箱装载到了自己的牧马人后备厢。
都是滇南盛产的热带水果,其中一箱散发着浓重的榴梿味道。
邵颍川想起之前借住在虞小婵家里的时候,她偶尔会从超市里买回剥好的榴梿果肉,塑封放在冰箱里。他不爱吃这种味道奇怪的热带水果,但每次看她抱着榴梿坐在客厅沙发里看电影,都觉得那应该是非常好吃的食物。
正式起程时夜幕已经彻底降临。辽阔的西北,空气干燥。穿过无人区的旷野时,隔着车窗仿佛也能听见外面的冷风嘶吼。
路上少车,他们几乎畅通无阻。
邵颍川想起几个月前,还是盛夏的时节,他在无人区遇到抛锚在路上的虞小婵。那时的他刚刚从生死线上侥幸逃生,沿途一点动静都是风声鹤唳,看见孤身一人的她在深夜的无人区冷静等待救援,起初还以为其中有诈。
后半夜容易犯困,邵颍川为了转移注意力,和大叔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您是专门做货物运送生意的吗?”
“也称不上生意,就是退休后想找点事情做,平时就帮人跑跑腿。”
“那您平时常跑哪条线啊?”
“215、216、217、315这几条国道都走。”大叔脱口而出。
“最近几年西北旅游业发展得好,215国道上的景区生意挺兴旺吧?”
大叔说:“可不是,木库克的旅游大巴每天一辆接一辆,景区一天赚的票钱就有百八十万。”
邵颍川愣了一瞬,问:“您是木库克本地人吗?”
“是啊是啊。”大叔爽朗地笑着。
邵颍川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淡。
木库克景区从五年前开始就不再对外收取门票钱了,游客只需凭借身份证就可以在窗口领票。木库克这样的小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出半天,就会全城皆知,更不用说是影响当地人做生意的旅游政策了。
无论从他说话的口音分辨,还是从闲谈时涉及的当地常识性问题判断,这位大叔的回答都是漏洞百出。
邵颍川双手握着方向盘,用余光打量此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从傍晚时分的追尾事故,到现在他们驱车开往木库克,其间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他仔细回想这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一切细节,脑海里的画面一帧一帧闪过,意外地连贯,像被人用心剪辑好的片段,充满故意为之的盘算。
前方10公里处就是木库克的高速收费站,邵颍川的左心房像打着密集鼓点似的,感到一阵不安。不过一念之间,他突然打了右转向,在下一个高速出口,将车驶离了高速公路。
副驾驶座上的人似乎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偏离了路线。一直到邵颍川突然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路旁,这位中年男子才回过神来,问:“怎么了?”
邵颍川甚至都没看他,镇定自若地说:“我们走错路了。”
“克的吗?”
“这条路当然不是,刚才我们走的才是。”邵颍川的声音已经渐渐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中年男子竟然还在明知故问:“那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话音刚落,邵颍川突然转过头,盯住男子的眼睛,他瞳孔的颜色是充满异域风情的琥珀棕。他不由得苦笑,暗讽自己怎么百密一疏,开口已是另一副态度:“你真的要去木库克吗?”
“什么?”男子露出困惑的神情,随即脸上又浮现出一抹心照不宣的笑,像游戏里的赢家,有一种嚣张的得意,在双方都知晓对方的底牌时,还偏偏要故弄玄虚,周旋到底。
邵颍川直接挑明:“你要去的应该不是木库克吧,我是不是应该把你送出边境线才对?”他一字一顿地说,几乎咬牙切齿。
这么多年,他接受了父亲的牺牲,接受了家破人亡的事实,接受了生活里全部的幸与不幸,但他无法接受康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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